林馨兒生氣，不等墨云傳話就回道：“墨云你告訴少爺：小小年紀(jì)不可血口噴人！”

    王亨回道：“墨云你告訴少奶奶：女人就是小氣！”

    林馨兒回道：“墨云你告訴少爺：他媳婦、他娘親、他祖母都是女人。他這話犯了忤逆之罪！”

    王亨道：“墨云你過來……”

    馨兒道：“墨云你過來……”

    墨云站在兩個小主子中間，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尾巴甩了又甩，狗舌頭伸老長，委決不下。

    忽然，黑狗福至心靈。

    那時正是夏末秋初，白天天熱，它常看見兩個小主子頭碰頭研究問題時，王亨會體貼地拿扇子幫林馨兒扇風(fēng)；林馨兒若發(fā)現(xiàn)王亨額頭冒汗，也會用絲帕幫他擦汗。

    黑狗就跑到王亨面前，叼起矮幾上他的折扇就送到林馨兒面前放下。又張嘴咬住林馨兒的絲帕——馨兒正捏著呢，被它硬扯去了——顛顛地送到王亨手中。然后站在當(dāng)中，興奮地?fù)u著尾巴，等待兩個小主子的夸贊。

    王亨和林馨兒看得目瞪口呆。

    呆了一會，同時跳起來叫嚷：“你這死狗！弄臟（壞）了我的扇子（帕子）！”

    墨云幽怨地看著發(fā)火的小主子，嗚咽一聲表示委屈。

    雖然這樣，王亨和林馨兒并沒有嫌棄東西。

    王亨命若彤拿了絲帕去洗干凈，然后收了起來；林馨兒也仔細(xì)將扇子擦干凈了，拿在手上扇。兩人言歸于好。

    林馨兒數(shù)次提出跟王亨分床睡。

    因為王亨太淘氣了，好奇心又強。

    林馨兒洗澡時，他闖進去，還要跟她一起洗。

    林馨兒把頭肩一縮，身子使勁往浴桶內(nèi)躲，雙臂抱住胸前，對著他尖叫：“王亨！你這個小色*狼，出去！”

    王亨不樂意了，道：“馨兒，你太大驚小怪了！你是我妻子，我看看怎么了？別叫的跟我把你殺了似得！”

    林馨兒氣得瞪著他，道：“我們還不算夫妻。出嫁前我娘告訴我，等長大了我們才能圓房。現(xiàn)在我頂多算你的未婚妻。不能和你睡一床，不合禮數(shù)。我要跟你分居！”

    王亨誓死不答應(yīng)。

    他雖然天真無邪、不通世情，但也清楚林馨兒說的有道理。只是他一向在王家無法無天慣了的，哪管什么規(guī)矩，況且他們同床共枕又是經(jīng)長輩允許的。再者，他和林馨兒一見如故，十分投契，對于小小年紀(jì)便做夫妻感到十分新鮮有趣，不愿和她分開睡。至于晚上睡覺時，他喜歡抱著馨兒，并沒什么亂七八糟的想法，純粹是不自覺的行為，抱著軟乎乎的馨兒meimei睡覺舒服么，比抱枕還舒服。

    因此，他拒絕了馨兒的“分居”提議。

    第33章 瘋狂

    林馨兒道：“你要是再不出去，我今晚跟若彤睡。”

    王亨立即敗退，趕忙出去了。

    林馨兒晚上逃跑過，去書房，去美人榻……

    她去哪，王亨跟到哪，然她要是真去若彤床上，他卻不能也跟去。——若彤是下人，哪有主子跑去下人床上睡的？

    日子就在小兩口吵吵鬧鬧中飛一般流逝。

    在賀城別苑，他們春日賞桃花杏花；夏日賞荷花、泛舟湖上，采菱采蓮、釣魚釣蝦；秋日上山摘果，采收本地特產(chǎn)山核桃……他們計劃秋后便回華陽鎮(zhèn)，因為華陽鎮(zhèn)有溫泉，冬天可以泡溫泉。

    玩兒時，林馨兒嫌梳女兒頭太麻煩，索性和王亨一樣扮成個小少爺，穿他的衣裳鞋襪、系他的腰帶，然而，這一試竟然發(fā)現(xiàn)：衣裳和鞋襪都太小，根本穿不進……

    回憶到這，王亨胸口猛然大痛，悶哼一聲“馨兒……”他一把揪住自己衣領(lǐng)，似乎喘不過氣來。

    “馨兒？”

    他抬起上身，向套間內(nèi)瞧，又轉(zhuǎn)頭朝左邊書房內(nèi)張望。

    沒看見想看見的人，他驚慌地站起來，衣袖從桌上掃過，把酒壺和酒杯都掃落在地，“豁啷”清脆瓷器響。

    若彤站在門口，含淚看著少爺左顧右盼、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叫“馨兒”，不敢過去回話。六年前，少爺就是這個樣子，瘋了一樣到處找少奶奶，誰也勸不住。

    王亨跌跌撞撞地沖出屋子，一路叫著“馨兒”，往院外跑去。

    別苑依山而建，庭院深深、一層比一層高。

    他和林馨兒住在第四進院落，進來時要爬許多臺階；出去時，則要下許多石階。他醉眼迷離，借著朦朧的月色往外跑，難免失腳，便如滾地葫蘆般沿著石階滾了下去。

    若彤急上前攙扶，哽咽道：“少爺！”

    王亨聽見她的聲音，也認(rèn)出了她，忙問：“少奶奶呢？”

    若彤哭道：“少奶奶……沒了！”

    王亨怒道：“胡說！好好的怎么沒了？快去找！”

    說罷甩開她手，就往外沖去。

    若彤急忙去叫管家和一安等人，下人們都趕來了。

    管家吩咐一安帶人跟著王亨，一面叮囑各院下人：管好自己的嘴，這件事不許對客人透露一個字。

    王亨跑出別苑，跑到河邊，跑到竹林內(nèi)。

    他摸著一竿竿青竹，輕聲呼喚“馨兒？”

    竹林內(nèi)沒有，他又跑到他們常彈琴吹笛的桃樹下，仰頭向樹上張望，叫“馨兒？你下來！”

    最后他去到河邊的涼亭內(nèi)，喊“馨兒？”

    亭內(nèi)，他和林馨兒下棋的矮幾還在，美人榻也在，木地板上依然鋪著羊毛編織的地毯，伊人卻沒有蹤影。

    回應(yīng)他的，只有秋蟲唧唧、秋風(fēng)陣陣。

    九月的夜晚，霜寒露重，他經(jīng)過這一番折騰，早已酒醒，也回到現(xiàn)實，想起林馨兒已經(jīng)死了六年了。

    他頹然跌坐在地毯上，喃喃道：“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