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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公子民稷打過來了!”老軍醫背著藥箱,軍中無女子,他年紀老邁,反倒是最適合進入王帳的人,沒忍瞧王后苦痛的生產過程,只聽到帳外兵荒馬亂,桓夙抬眸問,“公子民稷?” 他被掐得手臂作痛,桓夙張開了唇,那雙涼薄微染水色的唇,輕輕顫抖了番。 月色昏暗,燭火被四下點燃,老軍醫背過身,“王上,公子民稷是用火攻,今晚還請王上坐鎮軍中指揮大局啊。” 雖然公子民稷區區萬人本不足為懼,但天寒干燥,又是北風天,那火勢從遠方的墨青色的山頭蔓延過來,還是銳不可擋的奔騰盈沸之勢,軍中主將狄將軍,此時人在西北,斷然不可能飛來救援,良將不多,若再無桓夙指令,難保突襲之下楚營不會大亂。 “王上!” 桓夙的目光濃深如墨,隱忍不發。 孟宓的呼痛聲讓他不忍,他的妻子,正是最需要他的時候,他難道能袖手離去么? “宓兒……” 意識仿佛被誰用銀針穿扎,聚攏了又潰散,腹部的劇痛讓她忍不住想蜷縮起來,但她明白此時是戰亂之際,她的男人是楚國的王,也許,士兵們也有懷孕的妻子此時正在生產,他要統帥這支攻無不克的軍隊。 “你走……”孟宓痛到了極致,繃緊了腿,“夙兒,你要走……” “孤不能。” 他的身后,只剩下楚國,以及楚國里的她了。 他不能再失去。 母妃走的時候,他守著尸身,跪在冰冷的寒苑里,足足跪了兩日,最后夏夜的燥熱在悶不通氣的室內釀造出濕潤的腐味,有墮淚的宮女來拉他,硬是拽不動,宮人捂著淚花,看著小公子,不忍地道:“九公子,娘娘她,已經去了。” “九公子——求你了——”挨挨擠擠地跪了一地的宮人,他們磕著頭磕出了血求他,求他讓他們將那位苦命夫人的尸首運走,他最后看了眼躺在草席上面白如紙的母妃。 “走吧。” 從此以后,他忘記了什么是歡樂,又該如何笑。 那些年的記憶,只剩下父王看著他時,那充滿嫌棄和暗怒的目光,他的責罵,他的處罰,在桓夙的身上,還有右肩后一個凹陷的傷口作為明證。 后來是母后將他領回了霞倚宮。 金碧輝煌的屋子里,沒有人是他可以親近的,就連母后,也時而會因為一些事而疏遠他,直至他撞見了母后與衛夷之間的事。 作為父王的兒子,他應該將這事捅破,讓父王知曉,可他沒有那么做。 母后是他在人世間最后一個還對他能敞開溫暖的懷抱的人了,盡管在很大程度上,是緣于她膝下無子,將桓夙過繼給她,將來便有了憑仗。 可這世上最后的一絲溫暖,都是他汲汲以求渴望抓住的。 何況是孟宓。 何況是她。 “夙兒,我答應你,會永遠陪著你,這一次不能騙你了……” 孟宓閉著眼睛,好像看到了一望無際的廣袤草原,風吹草低,牛羊隱約,青翠綿延的一派山色風光,他們在滿天橙夕暈染下騎著老黃牛慢悠悠地歸來。 歡歌笑語,在身后青色的浮動如浪的草葉間滾落。 孩子們笑著舉著rou乎乎的手求爹爹抱,他的夙兒,立在黃昏里,頎長的影子宛如一幅古舊的圖卷,看得她眼眶微熱,忍不住綻出最柔軟的微笑,伸手也要他抱…… 會有那么一日的。 “夙兒,我們還會兒孫滿堂,會的。” 喃喃的一句話,宛如化在深夜的霧色里,微風中,桓夙微微俯下目光,她緊攥著他的手,已經一指一指地松開了,滿藏眷戀,卻又果斷如斯。 “等我。”桓夙吻她的額頭。 此時穩婆被疾馳的馬車終于載了來,聽說是楚國的王后,半是驚嚇半是驚喜地便往這兒趕,桓夙才起身,穩婆便已經沖了進來,“哎喲”一聲,直將目光還停在孟宓身上的桓夙要支出去,“大王,產房多血光,您哪能待在這里,趕緊出去……” 穩婆來時看到了火光,以為是山火,此時尚未放在心底,故而表現得不慌不忙,讓孟宓深吸氣,替她擺正姿勢,桓夙見穩婆來了,便狠了狠心,掉頭往外毫不遲疑地走了出去。 簾帳被他修長的指掀開,原本該寂寥的曠野長夜,此時因為那漫山的火,而顯出異樣的妖冶和壯麗。 山風如簇,此時那群士兵宛如從沖下來的一波猛獸,見人便殺,桓夙皺了皺眉,“曹參、顧狂何在?” 曹參如今已難使劍,更難說上陣殺敵,但他曾是禁軍的主心骨,這般人馬不少聽他調遣,而他只需要人,護住他身后的王帳。 至于顧狂,另有所用。 “大王——”身后跟來的老軍醫此時已下去開藥了,聽聞大王傳令,曹參顧狂齊齊飛奔來,顧狂的劍懸在腰間,不出鞘已可見冷鋒清冽,桓夙負起手,“公子民稷區區數千人,虛張聲勢,但他引火燒山,如今正是北風——” 桓夙本想安排顧狂前線交戰,此時轉移營地為緊要,但顧狂拄劍而立,“大王,這夜的北風也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桓夙眉梢微挑。 曹參與他對視一眼,接了下去,“南山與此處,隔了一道壕渠,前不久大雪封山,才冰雪消融,渠中積水豐富,幾乎與堤壩持平,火勢過不了壕渠。依照末將之見,這火實在難以撼動我楚軍一二分。” 說白了,不過是公子民稷如今面臨著前狼后虎,被逼急了而狂吠跳墻而已。 但桓夙還是覺得,自己小看了這位齊國的公子。他以為,在他暗遣精英之師對公子民稷的南明形成圍困之勢后,他應當立即北上逃竄,沒想到,他竟打的是玉石俱焚的主意。 這也好,桓夙沒親自統過兵,這一次權作試煉。 “顧狂,你帶我的令箭,繞到敵后方,孤已讓孫將軍和柳將軍等候多時,若是南明已傾巢而出,你便帶著人趁亂奪取城池。孫將軍的人馬會來次接應,孤要的,是一個活的公子民稷,記住了么?” “末將領旨。” 說罷,顧狂起身,按劍而退。 曹參皺了皺眉,稟告桓夙,“大王,枳不見了。” 在秦國時,他便對這個少年頭疼不已,沒想到如今身在軍中,曹參以為他真來鍛煉自己的氣性,未曾想竟是個未戰先逃的軟骨頭,曹參大失所望。 桓夙吐氣,“他走了倒好,若有個三長兩短,王后只怕不會與孤好過。你讓人返回去找他,若是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