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2
,每次我打的又碰巧都是壞人,所以正經人不跟我計較而已。 然后一樹就問我:“你怎么能分得清誰是壞人呢?” 我知道他的意思:世上的人雖然有善良邪惡之分,但好壞是很主觀的分法。你覺得他是壞人,是因為他對你做了壞事,所以你打他的時候,大有可能義憤填膺,覺得自己的拳頭是正義的。但是,你怎么能認定自己就是對的呢? 這個時候一樹又說:“父親打我們的時候,恐怕也覺得他才是對的。你學著他舉拳頭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自己跟他是一樣的嗎?” 聽了一樹的話,我一下子愣在原地。我自小就學會了用拳頭解決問題,雖然長大以后,就不再像小時候那樣依賴拳頭,但是,我一直還把它當成解決問題的辦法,并且有好幾次對人揮了拳頭。盡管并沒有因為打人惹上過麻煩,可是像父親一樣沖人揮拳頭本身,不就是我的麻煩嗎? 我自來謹小慎微地避免成為母親那樣的人,可難保我不是成了父親那樣的人?一樹打人,我也打人,他能自省到自愧,我為什么一直理直氣壯? 我想把事情想清楚,然后心平氣和地跟一樹討論,可是升職加薪似乎已經耗盡了老天對我的仁慈,他再沒有給我那樣的機會。 ☆、“辭舊迎新” 這年冬天特別冷,但是在曲縣這個地方,一場雪也沒有,連勉強算雪的東西都沒有。然而就在這樣的氣氛里,春節還是如期而至了。 劉果果只身跟著一樹回來過年,她裹著特別厚的黑色羽絨服,頭發剪得很短,眼睛周圍疲憊地松垮下來,眼神也開始渾濁暗淡。 吃年夜飯的時候,我們像五月的那個雨夜一樣圍坐在一起。那天是葉春父母下葬的日子,可是比起來,今天的氣氛才真像葬禮。 自從那一鍬頭之后,我再也沒跟父親說過一句話。今天在飯桌上,我一直悶頭吃飯,連眼皮也不想抬一下。但我很快就發現,不說話的不止我一個,一樹和果果也很安靜,只有葉春還陪著我媽聊兩句,但每回我父親一插嘴,氣氛就會冷下來。 飯吃到一半,我媽開始發紅包,往年她不會這樣,可能是看今年氣氛太冷清,想熱鬧一下。趁此機會,我也把我事先準備好的紅包推了過去,那里面包著一張銀/行卡,數額正好是當年父親替我付的首付錢。母親問我的時候,我沒有說,她也沒拆,說著歡喜話把紅包收了起來。 見我媽收了我的紅包,果果一下子緊張起來,搓著手跑到次臥,再出來的時候手里就多了個紅包,連皮都是我媽剛給她的那一個。她很緊張,雙手捧著紅包遞給我媽說:“媽、爸,我來的時候忘了準備,臨時包了一點,你們別嫌少。” 我媽拉著她坐下,安慰她說:“傻孩子,這東西就是圖個開心,你看你嚇成這樣,那還能開心的了嗎?來,快坐下?!闭f著又喊一樹給果果夾菜。 許一樹拿小湯匙盛了個紅燒獅子頭,湯汁一路潑潑灑灑。果果舉著碗去接,手一抖,把獅子頭撞落了,掉進湯碗里,濺得湯水飛濺,撲到眾人身上臉上。 “對不起!對不起!”果果連聲道歉,眼淚已經涌了出來。 許一樹抽了張紙巾遞過去,語氣生硬:“你哭什么?大過年的?!?/br> “我……我沒哭?!惫舆^紙巾,一邊擦淚一邊否認,頓一頓,又改口道:“我想笑笑了?!?/br> “不是買好明天的票,上午就回去了嗎?”一樹拍拍果果的背,“早就說不讓你來,你非跟來?!?/br> “哪能不讓她來呢?”我媽在另一側捋著果果的胳膊安慰她,“果果是我兒媳婦,過年當然得跟我們一塊過了?;ɑ?,你去,”我媽轉向我,“把電視機后面的那個盒子拿給我,看看我給果果買的項鏈她喜不喜歡?!?/br> 我起身去拿項鏈。電視里正演到蔡明的小品,近年來她扮毒舌老太太上了癮,總是不知道停,看得人臉酸。但是現場觀眾笑得很賣力,那陣仗就像一年沒上過網似的,就指著過年這點二手段子過活。 電視機兩邊各供著一瓶酒,包裝精美,閃著金光。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杰作。我夠項鏈盒子的時候胳膊老碰到電視左邊的那瓶酒,所以就把它往旁邊挪了挪,剛摸到盒子站直腰,就聽到父親喊:“擺回去!” 我沒理他,拿著首飾盒往餐桌走,迎面看見我爸飛了個酒甌子過來,罵道:“我他媽的讓你擺回去,沒聽見???” 那甌子砸偏了,撞到屋里開著的油汀上,啪嘰一聲,碎了。我把首飾盒放到我媽面前,徑直坐回去,端起飯碗夾菜。我爸蹭一下站起來,正要發作,劉果果一路小跑,到電視柜處擺好酒瓶,說:“爸,擺回去了。”我爸冷哼一聲,坐下了。 吃完飯我就拉著葉春去對門。反正我自小就沒有守歲的習慣,今年這個形勢,我更不想替他們祈求什么平安。我巴不得我爸不平安,至于我媽,她自己都不管,我能怎么辦? 葉春在客廳看電視,我在葉春房間睡覺。外面鞭炮聲噼里啪啦,客廳電視聲也跟著起哄,但我還是很快就睡著了。不僅睡著了,我還做了個夢,夢里世界一片白茫茫,大家都死了,特別清凈。 我正沉浸在那片白茫茫里,葉春就過來叫我:“果果跑出去了,你媽自己去追她,我得趕緊跟過去?;ɑ阙s緊起來,起來去看看一樹!” 我立刻穿衣服下床。對面的門大敞著,寒風呼呼地往里灌。主臥和次臥的燈都亮著,客廳的燈反倒關著,被兩邊一擠,夾在一團暗影里。 許一樹就蹲在那團暗影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火星一閃一閃的。他額頭沾著碎玻璃碴,血自顧自地往外流,順著他的下巴滴到地面上。 我忙上去看他額頭的傷口,剛一靠近,就被嗆鼻的濃重酒味熏得皺眉。一樹腳邊,躺著父親那瓶包裝精美的酒瓶的殘破尸體,酒水流了一地,稀釋了從一樹頭上滴下來的血。許一樹像被設成了gif格式一樣,只會重復抬手抽煙的動作,放任血味、煙味夾混酒味。 一股怒氣從我胸中直往上竄,我起身沖主臥喊:“許衛星,你又打他了是不是?” “我打他?”許衛星穿著秋衣秋褲,立在主臥門框中間,冷笑著說,“他掐著自己老婆脖子嚷著要弄死人家,人家砸他個瓶子還不是輕的?” “弄死……” “姐,”一樹在背后拽我,我轉身蹲下來,聽他跟我說:“我撐不下去了,你再多看我兩眼吧,很快我就不是你弟了?!?/br> “你別胡說!”我抱著他的頭說,“許一樹,你永遠都是我弟!” 一樹的頭搭在我肩膀上,特別沉?!敖悖鋵嵨姨貏e后悔,小時候我應該跟著你和葉春去打架的。我那天跟你說的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