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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一只白瓷小盞里,雙手捧給阿俏。 阿俏也雙手接過,只低頭望了一眼酒盞里的酒色,就已經困惑地開口:“任大帥,我來之前,曾經事先向何秘書打過招呼,我最為熟悉黃酒紹酒,像這樣的白酒蒸餾酒,我恐怕……” 任伯和聽她這樣說,一張臉立即陰沉下來。 而他身后的林副官也隨即抱起雙臂,似乎隨時準備像剛才處理曾華池一樣把阿俏也給拖出去“砰”了。 只聽阿俏說: “……我恐怕只能辨出酒的種類,但若要計算判斷的窖藏多少年份,卻是真的可能辨不準了,兩三年的誤差總有的。” 聽阿俏這么說,任伯和繃得緊緊的面孔,突然放松,歡然笑道:“那倒不必,你只消能說出酒的種類和大致年份就行。”這位大帥一旦聽說阿俏能辨出酒的種類和大致年份,已經滿面喜色,可見是真的愛酒。 阿俏卻在心里叫苦,若說辨酒,她有絕對的自信。只是見到這么多白酒,阿俏便覺頭疼。她雖然平生從未醉過,可是真要辨識這么多各種各樣的酒類,更兼不同品種的酒水接連飲用,她平生從未試過。況且飲酒傷身,她實在不知道能不能挺過這一關。 正在這時,只聽沈謙在一旁開口,柔聲道:“阮小姐……” 聽到這個聲音,阿俏突然很想哭: 他不在的時候,她只盼著能有他在身旁; 如今他就在身后,甚至開口說話的時候能感覺他的呼吸輕輕地噴在耳后,她卻希望他從來不曾趕來這里,不曾在這個大廳里出現。 “只消你能辨出是何種名酒,敝人就一定能配上合適的酒器……一切有我呢!” 他將話說得溫柔款款,宛若一位情場高手,初一見面便開口撩人。這話說得動聽,離得近的好些人都暖|味地笑了起來。 阿俏卻知道,沈謙只是想告訴她一句,一切有他,她只要盡到努力,此后一切,都讓他來。 于是阿俏深吸一口氣,收斂心神,將注意力都放在手中杯盞里的液體上,觀其色、聞其味,最后再將口唇湊到酒杯旁,微微閉上眼,一口抿下杯中的酒漿,品嘗那醇厚的口感,體會那綿長的后勁。 外祖父寧老爺子的話似乎在耳邊響起:“杏花井泉得天獨厚,釀出的美酒如同花香沁人心脾,酒液晶亮、清香幽雅、醇凈柔和、回甜爽口、飲后余香,其實只需記住一個‘清’字便好。” 阿俏當即睜眼,小聲說:“酒香如同花香,這該是山西杏花村的汾酒。這一壇,年份該在十五年以上。” 她話音剛落,任伯和已在點頭。他也算是個品遍大江南北名品佳釀的,汾酒又怎么可能辨不出。這頭一盅,不過是與當初何文山奉上的惠泉酒一樣,投石問路而已。 這時候沈謙伸手,在自己的皮箱里取了一只用和田美玉雕成的玉杯出來,遞給身后的侍從,同時朗聲誦道:“香露流落櫻桃唇,玉杯盛來琥珀光1。汾酒酒色清而酒色香,若是用玉杯來盛,則更增其色。” “這一枚,正是用和田美玉所雕成的玉杯,正適合任大帥品嘗飲用這山西杏花村的汾酒。” 沈謙話音一落,這宴會廳里議論聲就此響起。 沈謙與阿俏配合表演的這一出,倒是勾起了不少興趣,叫人難免將擔憂懼怕之情稍稍放下些,眾人的注意力便轉到這一出“辨酒”與“配器”的好戲上。大家剛才都見到阿俏飲下那一盅美酒,而沈謙吟誦的“香露流落櫻桃唇”,簡直是再應景不過。 坐在離沈謙與阿俏不遠處的徐三爺率先鼓掌湊趣,盛贊道:“玉杯盛來琥珀光,用玉杯為汾酒增色,真是妙極。” 這時候,任帥的侍從已經將沈謙遞過去的那只玉杯取去,飛快地清潔一遍,又斟入酒漿稍許,倒在什么容器里,對光看一看,這才放心地重新斟滿汾酒,遞給任伯和。 旁人見了這場景,自然也曉得這位任大帥掌著此間的生殺大權,可是他也一樣怕死,而且怕死得很。 任伯和取了那只玉杯,將沈謙念過的詩句子反復喃喃念了兩遍,仰頭哈哈大笑,接著執玉杯將杯中的汾酒一飲而盡,飲畢高聲笑道:“原來我任伯和任老粗,也有能如此如此風雅地飲酒的這個時候。” 沈謙當即接口道:“任帥此言差矣,粗,亦是一種豪情,但凡豪情便可以很風雅。” 任伯和“哦”了一聲,順手一指,道:“這個!” 他指著另一個酒壇,侍從立即從壇中斟出一盅酒,遞給阿俏。 阿俏見這酒色沒有剛才那“汾酒”一樣清澈,低頭聞上去,登時覺得一股子酒氣沖鼻而來,本能地一皺眉。 任伯和見狀當即輕哼了一聲,可是還未等他開口,只見阿俏已經一揚脖,將整個一盅酒漿全部倒入喉中。 那酒漿似乎極辣,辣得阿俏眼淚都流出來了。見到她這樣嬌怯怯的小姑娘,飲這樣極其豪烈的烈酒,旁觀者都覺得有些不忍。 阿俏卻伸衣袖將眼角擦了擦,才轉臉望向任伯和,嘆了一句:“好烈的酒,真真是好酒!” “這酒入口極烈,由舌尖至喉,先是辣,而后是麻,漸漸開始覺得干,再回味則是甜,而最后才覺得整個口內乃至體內,全是快自如。”阿俏飲完這樣一杯,似乎連語速都快了幾分,點頭道:“這是高粱酒,年份么,該在七八年的樣子。” 旁人聽了阿俏這番話,只覺得這姑娘答得滿是豪情,一時廳內有四五個人齊齊地贊了聲好。而任伯和也覺得頗為不可思議,他本人已經雙手撐著桌面起身,睜圓了眼望著阿俏,忽然轉頭看向何文山,道:“何參謀,你這回,可總算是沒讓我失望!”他再轉臉瞅著阿俏的目光,便似看著一只珍寶。 何文山在一旁不動神色,只轉臉望向阿俏身邊立著的沈謙,點頭問道:“那,二公子,這高粱酒又是怎么個說法?” 沈謙則笑著從自己的手提箱里取出一只很是高大的青銅酒器,敞口長身,口部和底部是喇叭形狀的。只聽他笑道:“諸位可曾見過這是何物?” 眾人卻都不認得。 “這是觚,各位也許聽過這樣的句子,‘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時人弘一法師也有詞云,‘一觚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這種酒器,便是觚,上古時傳下的酒器,專為配合那等豪氣云干、壯懷激烈的烈酒。任大帥可愿一試?” 眾人見沈謙取出的這一只青銅觚體型很大,似乎能盛不少酒,心里紛紛在想:這倒是個好辦法,若是能借酒器,騙這任帥多喝下些“好酒”,回頭任帥先于眾人醉了過去,“玉蟻山莊”里無人主持大事,或許他們還能有一線生機。 只聽任伯和果然大喝一聲:“好,滿上!” 一直候在后面容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