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擠出來的人們紛紛舒了一口氣,很多人甚至摸著后腦,有些不明白:他們剛才是怎么就糊里糊涂地進來,怎么就糊里糊涂地與旁人擠在一起的。 廳里的人一時散開,人們回頭望的時候,才驚覺這座展廳里已經是一片狼藉。 阮清瑤和袁平他們動的及時,趕著將擋路的長桌都撤開了。可是桌子搬得急,又被擠了一陣兒,好些展品都被推到了地上。茶葉罐翻了,茶葉撒了一地,桌角下面扣著臘腸兒和幾只風雞,酒水被灑潑了,酒壇子扣在地上…… 被清出來的這一片“臨時通道”上,還散落著不少物件兒鞋子,不少人被踩掉了鞋子,但是聽見有人喊“別停下”,心里一慌,不敢撿地上的東西,也只隨著人潮先沖了出去。現在人們想想,也幸虧如此。否則一個人停下來,后頭的人又前赴后繼地涌上來,那不得出大事兒? “老天爺吶,只聽說過廟會出過這種事兒,沒想到個展會,竟然也有這些危險。” 人們看看一片狼藉的現場,都是后怕不已。可一旦有人問起,他們究竟是怎么一起都擁到這一間明廳里來的,偏生又沒人能說清楚。 “我就是看這里人多,就過來了!” “我是聽什么人說了一嘴,說這里有哪家鋪子在派禮金的,我想著派禮金肯定不能等啊,轉眼就派完了,所以就過來了,到頭來也沒見著哪家鋪子在派禮金啊?” “我這是……” 劫后余生的人們七嘴八舌地說著,可就是沒人能給個準話,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時候,讓他們都來這里的。 唯一可以斷定的,該是國人傳的話,因為現場沒有一個洋人。 趙立人聽見消息,匆匆忙忙地趕回來。他倒也不是怕自家東西損失,就怕伙計受了傷什么的就不好了。 回到明廳里一看,這里參展的各家已經開始著手收拾,地上的物事已經都被人撿去或掃去,有人正拿了墩布將地面仔仔細細拖干凈。趙家的伙計將碎了的酒壇子和小酒盅全收拾起來,盛在一處準備丟出去,見到趙立人進來,連忙說:“東家,還好,只損失了兩壇酒,一點兒器皿。” 這伙計嘴快,即便是在后怕之余,到底還是將當初阮清瑤怎么吩咐他移開桌子的事兒一一說清楚。他口齒靈便,甚至將人群擠到他面前,那副齜牙咧嘴的情態都描述得栩栩如生。 趙立人一聽,見到阮清瑤正過來,納頭便拜,口中道:“多謝阮二小姐照應!” 可是阮清瑤根本沒聽見他的話,口中只著急地說:“趙會長,見到我meimei了么?我meimei不見了!” 趙立人聞言也是一驚,說:“我剛從外頭進來,這邊已經都清點過了,只有兩三人受了輕傷的,令妹絕對不在其間。二小姐放心,令妹吉人自有天相……” 他話猶未完,阿俏已經遠遠地叫了一聲:“二姐!” 阮清瑤聽見她這聲喊,雙膝一軟,幾乎就想坐下來。袁平眼疾手快,塞了一張椅子先讓她坐下。豈料阮清瑤二話不說先跳了起來,往阿俏來的那個方向邁了幾步,口中斥道:“你這死丫頭,沒事兒也不曉得先回來打聲招呼,你知道我都已經快急死了嗎?” 趙立人在一旁,嘆道:“二小姐和三小姐果然是姐妹情深。” 阮清瑤狠狠瞪他,誰說姐妹情深了?有這么個不省心的meimei……誰說她情深她就跟誰急! 趙立人立時被瞪得退到一旁,絕對不敢再說一個字。 阿俏從遠處趕過來,往阮清瑤和袁平這邊看看,問:“大家還好吧!” 阮清瑤嗔道:“大家都好,唯一擔心的就只有你。” 阿俏點點頭,輕描淡寫地說:“我沒事” 可即便如此說,她的臉色還是有些發白。 她剛才一直守在通道盡頭,勸服旁人先將桌椅挪到一旁,空出一條通道。緊接著便是洶涌的人潮一氣兒擠了出來,她平生沒見過這樣的場景,只有經歷過了之后,才回味過來,適才的情形實實是驚險萬分。 她曾經依稀聽到阮清瑤在人群里大喊她的名字,她也努力大聲呼應,也不曉得阮清瑤聽沒聽見。 在那之后,展廳中的人群散盡,她驚魂甫定,一度呆立在明廳一側,看著經歷過這一場兇險之后,擔驚受怕的人群。人們正在彼此扶持,互道安慰。 那時她突然見到沈謙出現在她面前。 說實話,阿俏從未見過這男人這副模樣。他由數十人緊緊簇擁著而來,一到這明廳外,他身后的隨從立即迅速散開,剩余五六人則緊緊留在他身側。 沈謙緩緩向前踏了兩步,伸手摘下禮帽,一言不發,冷冷地看著明廳一側的情形。阿俏從旁可以見到他面沉如水,兩片唇緊緊地抿著。雖然他并無多少表情,可阿俏還是能感覺到這男人身上散發著一股冷意,眼神里透著憤怒。 這男人的視線在這里每個人的面上緩緩掃過,見到阿俏,他的目光絲毫不曾停留,就好像從來就不曾認識,她這個人。 第181章 沈謙的目光從阿俏面上掃過的那一瞬間,阿俏能覺出這男人眼里多少透著些釋然。可是這份感情稍縱即逝,沈謙的視線在她這里沒有分毫停留,仿佛完全不認得她這人一般。 緊接著,沈謙微微垂頭,重新將禮帽扣上,由他身后那幾名隨從簇擁著,緩緩邁入剛才出事的明廳。帽檐遮住了沈謙大半邊面孔,緊接著他從阿俏身邊不足兩步的地方走過往廳內過去,兩人錯身而過,沒有丁點兒交集。 阿俏像是一尊石像,沒動也沒說話,只立在原地呆了片刻,隨后一低頭,伸手去正了正發上戴著的那枚玳瑁發夾,若無其事地從明廳里走出去,像每個劫后余生的普通人一樣,到外面來呼吸一陣新鮮空氣。 她深吸一口氣,心里略有些酸楚。 她是個明白事理的女孩子,剛才那男人故意表現出壓根兒不認識她的模樣,令她立刻記起當初在惠山上那次,沈謙將她手里提著的公文包一奪,將她一推,在她耳邊輕聲說:“我們分頭走……” 與上輩子一樣,這個男人,終究是與危險相伴的。 “記住,千萬不要回頭,無論后面發生什么,你都不要管……” 男人似乎依舊在她耳邊喃喃低語,貼心地囑咐。因為是他的事,所以他不愿牽累了她。 阿俏立在大廳外,春日的風拂在她面上,耳邊隱隱約約地傳來太湖的濤聲,遠遠地可以望見春日暖陽下那一大片粼粼的波光。 她默默地想,或許不被連累的確會是件好事,可是她的心境早已變化了。早年間她還想著辟易遠避,如今她卻只想,在危險來臨之際,能站在那個男人身邊,與他并肩站著,一起面對。 她不善智計,也無過人的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