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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著了火一樣,她免不了又狼狽地大咳了幾聲,可待最開頭的那股勁兒過去,阿俏卻覺得整個人身體都暖了起來,口里的味蕾全醒了,蠢蠢欲動地等待著品嘗碗里那鮮嫩至極的腰肝,和口感勁道的面條兒。 “小姑娘平時不怎么吃辣子吧!”店老板將油鍋涮干凈,掛在灶臺旁白,閑閑地問了一句。 阿俏搖搖頭,顧不上答話,口舌都被美味占據著。 店老板望著她這副饞壞了的模樣,搖了搖頭,剛想囑咐她慢點兒吃,可是那一抬頭之際,店老板愣住了。 門口立著三個身強體壯、一臉痞氣的年輕人。 已是八月里有些秋涼的天氣,其中為首一人卻敞著胸前的衣裳,露出胸口紋著的一只青郁郁的蒼鷹。 “幾位客人,小店總共這幾樣面點,都寫在墻上了,各位想點什么,跟我說一聲就行……” “老頭子,沒想到,你還挺會裝蒜!”為首的那一個冷笑了一聲,帶著兩個兄弟一起,大喇喇地走進了小面館,往一張空桌子跟前一站,瞥一眼阿俏,只見她穿著和尋常女學生差不多的襖衣襖裙,一頭短發整整齊齊的別在耳后,正捧著面碗埋頭吃面,看不清面孔。 “不相干的人就別在這兒杵著。”為首的年輕人冷笑一聲,“回頭誤傷了你這等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有的你哭” 阿俏沒說話,而是飛快地將碗里的面吃了幾口,伸手拿帕子擦了擦嘴,低著頭就從那三人旁邊溜走了。 店老板剛想“哎”一聲提醒阿俏:她這還沒付錢那!可是轉念一想,這世道本是這樣,不過墻倒眾人推而已,又何必出聲留她,沒的教她白白牽扯進這一場禍事。 他臉上神情這一變化,立刻就叫三名少年人看了出來:“我說,狄九師叔,”為首的一個仰天笑了出來,“看起來,你是終于明白這世道了哈!” 這人一伸手,立時將店里一張桌子推倒,桌上本來頓著十七八只盛面的瓷碗,疊在一起,此刻一起乒乒乓乓地摔在地上,碎片散了一地。 “這世上,早已沒有狄九這么個人了,”店老板忽然低低地嘆出一句,“三位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苦苦相逼呢?” 他面無表情地低下頭去,自取了一柄笤帚,在地上“嘩嘩”地掃起了碎瓷。 “我們大當家的說了,狄師叔想要避世而居,再不理會兄弟們,也不是不行。老規矩,飲了這瓶十年窖藏的青州酒,就算退出江湖,從此我們就只當狄九已死。” 說著,這打頭的年輕人從后面的人手里接過一只白瓷瓶,將瓶蓋兒擰開,往桌上一頓。 “是啊,江湖的規矩,但凡吃過‘江湖菜’這碗飯的,若是真想當自己是個死人,就一口氣飲干了這一瓶青州酒。” 另外兩人分別取了店里的兩只瓷杯過來,為首的年輕人伸手就從白瓷瓶里淋淋漓漓地倒出些酒水來,先自己取了一小杯,一揚脖飲了,“啊”地一聲辣了辣口,這才贊了一句:“十年窖藏,前頭勁兒足,后勁穩穩的,名不虛傳” “賢侄,你也知道我,”店老板的腰立即彎了下去,“我是真的不能飲酒。別說一瓶,就是一杯,也能立時要了我這條老命,求賢侄高抬貴手……” 那年輕漢子聞言笑了起來,“狄師叔,原來關于你的傳言都是真的,你不過是躲著,既不飲了這瓶酒,退出江湖,也不肯遵循江湖的規矩” 他一抬頭,瞥眼看見了適才店老板遞到阿俏桌上的那碗辣椒油,“是不是……還在打著‘江湖菜’的旗號做生意啊?” “我……哪有?”店老板急得額頭上一根根青筋都爆了出來,“自打我到了本省,就再也沒有做過‘江湖菜’的任何菜式,你們……你們真的別,藉此勒索……” 他還未說完,為首的年輕人一伸腿,立時踹倒了旁邊兩張桌椅,伸手炒起那碗辣椒油,作勢就要往店老板臉上潑,還不忘了回頭對身旁兩個兄弟說:“把他這店給我砸了!” “且慢” 門外突然響起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 眾人一起回頭,眼睜睜看著阿俏臉上掛著笑,又從面館外頭走了進來。她腳步輕盈,準確地繞過地面上的碎瓷片,來到店老板面前。 “剛才我忘記付錢了!” 阿俏笑著說。 她的笑容既明媚又溫暖,似乎從她走進來的那一刻起,這間狹小而昏暗的小店鋪瞬時就亮堂了不少。 “老板,多少錢來著?”阿俏沒等店老板開口說話,就吸了吸鼻子,連聲問:“是什么味道這么香,好酒,這真真是好酒!” 她還不等旁人反應過來,已經伸手抄起那只白瓷瓶,將瓶口湊到鼻尖下聞了聞,嘆了一口氣說:“十年陳的老酒,真是妙極了!” “你”為首的那名年輕人還沒鬧清阿俏這是殺出的哪路英雄,就聽阿俏大聲問:“你們剛才要他喝這酒,他不肯喝,我代他喝行不行?” “不行”這回是好幾個人同時開口。外來的三人自然不許,連那店老板也大聲喊了一聲“不!” “小姑娘別跟這兒胡鬧,這酒入口酷烈,后勁極強,你……這點兒年紀,受不來的。”店老板揚了揚手,一副心灰意賴,面錢也不想要了的樣子。 “哪里來的黃毛丫頭,這是青州酒,你這樣的小丫頭,這一瓶青州酒能放倒五六個。在這里胡吹什么大氣,再說了……你別,你別唉,唉……” 那為首的年輕漢子話還沒說完,就見到阿俏一抬手一揚脖,舉起那只白瓷瓶,往口里灌了一口。 “好酒!”阿俏飲了一口,雙眼立即發亮,伸出手背在口唇邊輕輕拭了拭,大聲贊了一句。她一轉臉,望著店老板,“大叔,你這酒我就替你喝了,好不?” 店老板還沒來得及答應,就見阿俏將那白瓷瓶繼續送到口邊,只見她喉嚨微動,卻只是長長的一口,便如長鯨吸百川,咕嘟咕嘟,將整瓶青州酒盡數灌入口中。 余人盡看得呆了。 阿俏喝完,用袖子一抹粉色的唇瓣,她原本白皙的面色此刻更顯得蒼白些,雙眼卻更加明亮。 她一伸手,將空瓶塞在店老板手里,笑著說:“快收好了,以后再有人來問你就說這是你喝的!” 外頭來的三個年輕人聞言一起擼袖子,齊聲說:“沒這道理!” 阿俏登時不肯再好言好語地與他們敷衍,雙手往腰間一叉,沖著幾個人大聲說:“你們這些個小混混……這就是欺行霸市、上門打砸、敲詐勒索來的吧!你們道這省城就沒有王法了么?” “王法,王法算是個什么東西?”為首的那個年輕漢子自然不把阿俏這樣的小姑娘放在眼里。 這時候外面立即有好幾個聲音一齊接口問道:“誰敢在這省城里藐視法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