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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溫潤而芬芳的水汽之間,仿佛重新獲得了生命,重新盛放,并且釋放出新鮮蓮花才有的清新香氣。 “古法,這是云林先生古法!”賈老爺子搖搖晃晃地扶著拐杖站起身,伸手遙遙指向碗內的蓮花。 “老爺子說得對,”阿俏點點頭,“這確實是倪云林所記下的古法,按古法炮制,得此蓮花茶!” 她取了一只茶勺,從小范太太手中接過茶碗,依次為眾人盛了一匙海碗中的蓮瓣茶。 這一個亮相,給這些鄉民們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每個人都愛不釋手地捧著茶碗中,聞著那混著蓮花香氣的茶味兒,怎么也舍不得飲下。 “大家不要舍不得,用來泡茶的蓮花我還備下了許多,一會兒每家都會送上幾朵,請各位盡情享用吧!”阿俏這樣說了,眾人才依言低頭品嘗。 每一席桌面上分別放著八碟涼菜,都是本地常吃的小菜,平平無奇。眾人好奇地打量來打量去,見此物平常,不由多少有些失望。 阿俏卻笑:“這些涼菜只是應景給大家佐個茶而已。至于云林菜里,冷菜拼盤這一項本就是長項,我師父去年的時候就已經答應大家了,三日之后,在惠山禪寺佛前,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阿俏這話說得自信而驕傲,她話音剛落,立時有人高聲接口道:“輞川圖!” 阿俏點頭,笑著道:“是,是‘輞川圖小樣’,一共二十景!” 這下眾人紛紛交換又驚又喜的眼神:拼盤乃是“看菜”,顧名思義,就是“看上去也要美”的菜式。而“看菜”之中,歷代就再也沒有超越梵正的作品?;萆揭粠О傩諅兂幸u自先輩,美學修養都不錯,有極高的眼光。他們自家平日也喜做拼盤,哪怕只是最尋常的小冷碟也要做得整齊好看,搭配美器。一聽說三日后能鑒賞“二十景”的,眾人的胃口一下子全被吊了起來。 “阿俏姑娘,這回不會再是空盤了吧!”有人高聲開口發問,回頭一看,見到靜觀大師的身影竟然也出現在食堂門口,趕緊改口:“畢竟靜觀大師修為高深,四大皆空,我等只是凡夫俗子,空盤給我等……我等是看不懂的?。 ?/br> 阿俏輕抿著嘴微笑:“您看著我,我不是跟您一樣,也是個活在塵世里的普通人?” 眾人一聽便放了心。 接下來阿俏和小范夫婦他們一起開始給各桌走熱菜。靜觀大師竟然也挽起了袖子,毫不避忌,云林鵝、云林鴨、灼香螺、芙蓉蟹斗、腰肝雙脆……這些由倪瓚親自記載而傳世的菜式,被一一送上了桌。 “各位在此享用這‘云林小宴’,看起來都挺受用的啊!” 宴席過半,阿俏在小范夫婦的幫助下,開始給席間諸人上主食。主食是一道冷淘面,面湯用的是事先熬好的蝦汁,面上佐著片成薄片的鱸魚凍。 聽見這個刻薄的聲音,阿俏連頭都不用回,就知道是誰來了。 李善人獨自一人空手前來,走進“云林小宴”的現場,大喇喇地往首席一坐,坐在張老板身邊。 張老板不無尷尬地說:“善人怎么耽擱到現在才來,你是錯過了好多精彩了。” 李善人冷笑一聲,說:“就憑她,能有什么精彩?”他看看眼前席面上擺著的一道道菜式,補了一句,“這些不過是咱們天天家常吃的,這姑娘不過依樣畫葫蘆學來,算得什么稀奇?”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阿俏眼珠轉轉,直起身,沖李善人笑道:“謝謝善人夸獎!” 李善人愕然:他這不明擺著損人呢么? 張老板身旁坐著賈老爺子,年紀大了,耳力有點不大靈光,全沒聽清此前李善人說了什么,只是自顧自地在說:“這個外來的姑娘,將本地菜式,一樣一樣地做出來,做得比本地人家都要好……小姑娘,你有心了?。 ?/br> 阿俏面上笑容更盛,沖賈老爺子點頭:“謝謝老爺子夸獎!” 李善人卻不忿,沖著賈老爺子大聲問:“老爺子,這人人都會做的菜式,她哪里就做出什么花兒來了?” 賈老爺子也隔著張老板喊話回去,說:“你說剛才那朵花兒啊,美極啦,真是美極啦!” 李善人一下子愣在原地,張老板無奈地拍拍他:“善人,別意氣用事了,你若好生嘗一嘗,這姑娘的手藝真是不賴。我想俗語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就是這個意思,這味道真真比咱們日常家中所做的,要精細不少?!?/br> 李善人冷哼一聲,道:“人家是省城阮家出了錢,用的材料比咱們平時用的好。這樣就自以為習得了‘云林菜’的精髓,就能成為‘云林菜’的傳人,你想得未免也太容易了一些!” 阿俏心里憋了一股子氣,心想,這個李善人講話也忒沒道理,阮家不過是介紹了個行商,如今惠山一帶,除了本地出產的水產以外,更能以公道的價錢買到外地出產的海貨與河鮮,她用到的材料,大家也一樣都能買到,這……這怎么反倒還成了攻擊她的理由了呢? 她想了想,清了清嗓子,不卑不亢地開口:“李善人,我的身份背景從來不曾瞞過諸位,我本就不是個窮姑娘,所以從來沒這個心情要借‘云林菜’的名氣來為自己謀什么特別的好處。” 這“云林小宴”擺起來,請了附近十里八鄉這許多人,即便到場的人只有一半,所費也不小。這其中的費用都是阮家和阿俏承擔的。 眾人聽了這話,都覺得有些道理。所以李善人一臉陰沉地反駁阿俏幾句,說什么阮家遣人來偷學“云林菜”啦,想要成為“云林菜”傳人借機吞并這一菜系啦,大家伙兒也沒怎么相信。 可是李善人這人實在嘴碎,偏生因為李家做著繅絲生意,掌握著本地一多半的營生的關系,他頗有些實權,說出來的話,旁人也不得不認真聽著。 阿俏的眉頭蹙得越來越緊,范盛光很是擔心地望著她,擔心她會在席間失態。 “所以啊,小姑娘,你僅憑在此地學習兩年的經歷,就想從靜觀師太那里騙來那‘云林菜’傳人的名號,你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李善人越說越起勁,越說越是口沫橫飛,坐在他身旁的人連忙護住了自己的碗碟,免得回頭吃到此人的吐沫星子。 阿俏變了臉色。 眾人也變了臉色,因為靜觀師太此刻已經立在了李善人與阿俏背后,唯獨這兩人絲毫沒有察覺靜觀的到來。 “我到惠山來,辛苦這兩年,原本沒有承望能成為‘云林菜’的傳人,只想認真學幾道本地的菜式,體會本地崇尚菜式之美的精神。要我說,連我師父在內,其實都沒有什么資格給自己冠上什么‘傳人’的名號?!?/br> 她的目光轉向席間,望著在席間坐著的這許多人。 “這個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