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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將頭伸出水面狠狠地換一口氣:到了這時,沮喪與絕望終于從他心頭一點一點地升起來水面以下,沒有半點向小剛的蹤影,他一無所獲。 這時候附近的漁船已經紛紛掉頭,沖這里劃過來。 周牧云在水面上沖他們拼命揮動著手臂,大聲喊:“你們有沒有看到有人跳傘?就是降落傘,在空中打開然后落下來的?” 他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出故障的時候向小剛的飛行高度已經非常低,那時跳傘已是有些晚了,可是向小剛為了不讓飛機沖向民宅,硬生生控制著飛機改變了方向。 沒有人回答他,似乎是沒有人能聽得懂他口中的“跳傘”是什么意思。 “周牧云,”突然一個清朗的少女聲音從湖面上響起,“先上船再說!” 周牧云聽見這個聲音,險些石化,連劃水也忘了,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只見阿俏不知從哪里尋到了一只搖櫓船,駕輕就熟地劃著朝周牧云這邊飛快地駛來。船上還坐著范盛光,正坐在船頭胡亂地劃著一柄木槳,額頭上全是急出來的汗水。 船駛近,范盛光一伸手,船身一晃,周牧云攀著他的手臂翻上了船。這時他才感到自己早已支持不住了,若是阿俏他們晚了一刻,他可能也會溺水。 “水下沒找到小剛,他一定在什么別的地方!”可是周牧云依舊沒有放棄希望,擦擦臉上的水對范盛光說。 范盛光卻看了阿俏一眼,然后為難地對周牧云說:“我們剛才過來的時候,問過在場的人,他們都說,沒有看到有人跳傘……” 周牧云一咬嘴唇,只覺得鉆心地痛,這樣反而令他稍許清醒些:“那小剛就應該還在這附近,我們不能失去希望,不能放棄!” 阿俏深深地看了周牧云一眼,什么都沒說,只是繼續搖動船櫓,小船往飛機落水的方向繼續駛去。 除了阿俏他們之外,當地的船民也幫著他們一起尋找,后來飛行學校的師生們聞訊都趕了來,眾人在飛機落水的地方仔細搜過,向小剛卻蹤影全無,便有人猜測向小剛已經遇難了。 “這樣墜湖,生還的可能性,很小吧……” 周牧云還在阿俏的船上,他們正幫著旁人一起將浮在水面上的殘骸打撈起來。聽見這話,周牧云只是冷哼了一聲,說:“我們盡人事,聽天命,無論如何……請大家幫幫忙,好好再找找吧?!?/br> 就是這樣,湖上的人一直忙碌到暮色降臨,水面上漂浮的飛機殘骸已經全部打撈起來。學校的人緊急聯系了水性好的鄉親下水去看,也說只有幾件殘骸而已,不見向小剛的遺骸。 這時候天色已經全黑,無奈之下,大家紛紛將船緩緩駛回岸邊。鄉民們在岸邊燃起火把,指引著救援的船只一一緩緩進港。 范盛光這時候才想起來問阿俏:“阿俏姑娘,沒想到你廚藝不賴,船也劃得這樣好!” 阿俏卻輕輕地搖搖頭,沖周牧云那里努努嘴。小范師傅這才省過來:周牧云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 這時候阿俏剛剛將船搖到岸邊,有人從棧橋上將船上的纜繩接了過去,系在了樁上。周牧云這時候突然一躍而起,躍到岸上,板著臉回過頭看著范盛光:“范師傅,你明天一早還能送我來湖上看看么?” 范盛光一著急,說話也不利落了,往后一指:“我?……啊不是,不是我……” 阿俏推推他,范盛光突然明白了,低聲說:“老周你要是真的這么想來,那好吧!” 周牧云也低聲道了一句謝,轉身就走了。阿俏與范盛光兩個看得清楚,他邁步出去的時候兩條腿都在打戰。 棧橋上來來回回都是鄉里鄉親和學校的師生。阿俏聽見耳邊有人議論:“多好的男伢子,為了救村里人,愣是把自己搭進去了。” 的確如此,阿俏一想到這里,唯有對向小剛肅然起敬,并全心全意地期盼奇跡真的會發生,他能夠平安無事。 可也有飛行學校的學生起心疑惑:“不對啊,我看過今兒個的排班,下午不該小剛飛啊!” “是孟景良和他換了排班。” “那孟景良去做什么了呢?” “不曉得,也許是下午天氣好,他出去轉悠轉悠了吧!誰知道能發生這種事兒呢?” 阿俏隨著眾人從棧橋回到陸地上,火光照耀下,她突然看見了孟景良。只見孟景良失魂落魄地一個人面向太湖站著,阿俏路過他身邊的時候,見到孟景良的身體搖搖晃晃著,再也沒法兒支撐,“啪”的一聲,雙膝跪在了地面上,隨即他渾身顫抖,向著太湖幽深的湖面緩緩伏了下去。 第二天,依舊有很多人趕來,在出事的湖面搜索。周牧云一大早就趕過來,哪曉得范盛光沒在,阿俏撐著搖櫓船正在等他。 周牧云什么都沒說,任由阿俏將船搖到湖心。 眾人又找了一天,一無所獲。 第三天,來幫忙搜索的人少了很多。水性好的鄉親們潛到湖底,將所有的殘骸都撈了上來,只找到了向小剛的飛行頭盔。周牧云盯著那枚頭盔發呆發了很久,待阿俏將小船搖回岸邊,他破天荒頭一回謝了阿俏一句。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第七天上,學校決定給向小剛舉行儀式。 原本這飛行學校是嚴格禁酒的,可是這一天學校破了例。范盛光托起一壇上好的惠泉酒,給每個人都斟上了一小碗。這些年輕人們依次來到向小剛那張照片跟前,舉起手中的酒碗,喝一口,敬一敬,然后將酒漿灑在地上。 上百名學生敬過他們的同窗,與向小剛住一個宿舍的人將學校里唯一的那一臺留聲機搬了出來,將唱針擺在唱片上,悠揚而輕快的樂曲聲就此傳出。 “小剛說過,若是他比大家先走一步,請大家一定記得放一首他最喜歡的樂曲。”站出來說話的是周牧云,伴著他的說話聲,是那輕快而愉悅的華爾茲。 “他說他就是這么個人,希望大家都開開心心的,也希望以后大家一想起他的時候,都能記起這樣歡快的音樂,能夠臉上有笑容?!闭f著周牧云紅著眼圈,沖眾人努力笑了笑,盡管那笑容難看無比,可是站在他跟前的學生們紛紛鼓起了掌,更有幾個與周牧云他們一向交好的,上前來拍拍周牧云的肩膀,擁抱一下,或是安慰周牧云幾句,周牧云一概報以點頭微笑。 遠處立著的阿俏聽了,忍不住也眼圈發紅。 那個喜歡音樂的向小剛,就這樣離開了伙伴,將有關他的記憶永遠留在了惠山,留給了這些曾經和他一起成長的人們。 最傷痛的,卻要數孟景良無疑。 那天孟景良鬼使神差地和向小剛換了班,邀了阿俏,想要向她獻一獻殷勤,結果卻遇上了范惠紅那件事,緊接著向小剛墜了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