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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扶起來,道:“老爺爺,你沒事罷,摔倒哪兒了,腿疼不疼?” 老者須發(fā)皆白,一雙眼兒卻亮得緊,他向詩澆道完謝,顫顫悠悠又往前走,腿腳一軟,又要向前栽去,詩澆趕忙去扶:“老爺爺,您家在哪,還是我送回去罷。” 老者嘆了口氣,指著巷尾那一棵高大的槐樹:“樹后面的那家就是。”詩澆扶著老者,只覺得老者大半重量都放在自己身上,沉得緊,好容易到了地方,老者笑瞇瞇地跟她搖手,身子一拐消失在門口。詩澆揉揉手臂,掐訣回到了浮云莊。 君奕塵身著寶藍色長袍,站在大銅鏡前端詳,沉靜的水紋襯得他略微柔弱的身子挺拔起來,詩澆笑道:“你看,我眼光不錯罷。” 君奕塵道:“還好云姑沒來,要不準被你嚇暈。” 詩澆嘀咕道:“哪里那么脆弱了。” 說曹cao曹cao到,云姑推門而入,笑道:“我選了些精細的給姑娘看看。”眼角飄過銅鏡前的君奕塵,又道:“公子這身好,又優(yōu)雅又有氣質(zhì)。” 君奕塵笑笑,又去換衣服了。詩澆看著眼前云霞一樣的衣裳,只覺得樣樣好看,愛不釋手,叫道:“小師弟你好了沒有。” 君奕塵換好了先前的衣裳,道:“師姐請。”詩澆左右手各拿了一件,為難道:“我先試哪一件呢?” 君奕塵溫雅笑道:“你一件一件來,不急的。” 云姑笑道:“這位公子秀氣得像個姑娘,兩位說是師姐弟,倒更像是姐妹。” 一席話說得君奕塵兩頰泛紅,更秀氣了。詩澆和云姑捂著嘴笑,君奕塵窘得沒法,道:“師姐,我的荷包呢?” 詩澆一邊笑一邊往懷里探,臉色一變:“咦,荷包呢?” 君奕塵臉上霞色霎時間褪得干干凈凈:“什么?” 詩澆又找了一圈,奇道:“我一直揣在懷里呀。” 君奕塵道:“你剛才去哪里了?” 詩澆道:“巷子里有一個老人跌倒,我就去幫他啦。” 云姑道:“姑娘,你恐怕是被騙了。”君奕塵和詩澆都望向她,她頓了一下,又道:“近來永寧城出現(xiàn)一幫小偷,專門裝成老弱病殘欺騙人,趁別人攙扶的時候偷取錢財。這幫小偷擅易容,又狡猾,官府一時抓不著。” 君奕塵拉著詩澆從窗口跳了下去:“在哪里,帶我去。” 兩人一陣風似的到了槐樹下,一推開門,詩澆最后的希望破滅了。房子破落不堪,一股腐臭的氣味撲面而來,君奕塵臉色蒼白地看著破敗的房子,一動不動。 一根房柱經(jīng)受不住陳年累月的腐蝕,喀啦一聲斷了,撲落的稻草將君奕塵蓋住,他還是一動不動。 詩澆從來沒有見過君奕塵這副模樣,她有點嚇壞了。小心翼翼道:“有什么貴重的東西么,我賠給你就是了。” 稻草人動了動,開始飛快地在屋內(nèi)屋外搜尋著,稻草從他身上掉落,終于露出了本來面目,詩澆一直覺得君奕塵傻,發(fā)病的時候有點可笑,可是現(xiàn)在她一點兒也笑不出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次闖了大禍。 君奕塵眼光落到墻角上,定住了,詩澆正想著要不要搭話,君奕塵如白鶴一躍而起,消失在了墻頭。詩澆湊過去看,墻上有半個灰黑的腳印。詩澆跺了跺腳,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個紙人,咬破手指滴下去,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般。一提氣,往君奕塵消失的方向追去。 一轉(zhuǎn)眼離開鬧市,穿過層林,君奕塵的身影遠遠在前面綴著,卻怎么也趕不上,詩澆一咬牙又提了三分氣,終于漸漸接近。層林漸希,天地開闊起來,詩澆被強烈的光線晃了眼,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發(fā)現(xiàn)不遠處赫然是一處斷崖。 詩澆駭叫:“小師弟,停下!” 話音未落,君奕塵已如一只斷了線的風箏墜了下去。詩澆撲到崖邊,崖底一片茫茫,她跌坐在地,忍不住大聲哭出來。 夏侯逸,倚游和蘇長曄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倚游抱住詩澆道喊她的名字,詩澆雙眼紅腫,指著崖下泣不成聲。夏侯逸和蘇長曄對視一眼,夏侯逸從乾坤袋中拿出一只木鶴,吹了一口氣,木鶴長大數(shù)倍,載著兩人向崖下飛去。 倚游對懷中的詩澆道:“好了好了,夏侯逸和瑀王會救他。” 詩澆抽噎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要是小師弟死了,我該怎么辦?” 倚游道:“不會的,他還沒有找到如心,不會輕易去死。” 詩澆不再說話,死死地盯著崖邊,淚珠一串串地掉落,砸得倚游手背生疼。初秋的山風將兩人的衣袖吹得鼓起,涼意沁人。時間一分一秒地爬過去,無比漫長,無比寂靜。 終于,木鶴的振翅聲從崖底傳來,詩澆像活過來一般,突然動了。她飛快地朝崖下望,目光落到了木鶴背上那個全身染血的人身上。 木鶴落地,夏侯逸將君奕塵負在背上跳下來,木鶴鳴叫一聲,縮回了乾坤袋里。夏侯逸輕手輕腳地將君奕塵平放在草地上,詩澆扶著倚游的手臂站起來,哆嗦著伸出食指去探君奕塵的鼻息。 雖然微弱,但他是有呼吸的。 詩澆虛脫一般倒在倚游懷里暈了過去,倚游只聽到似問似嘆的一句話:“愛,到底是什么呢,能教人不顧生死。” 倚游的目光落到君奕塵傷痕累累的右手上,那里緊緊攥著一方手帕,一點枝葉從血色中露出,在絕望中蓬勃出一絲綠意。 夏侯逸看了一眼詩澆,道:“小賊將荷包里的金玉簪子拿了,荷包隨手丟棄在山崖下,我們下去的時候,順著幾處樹枝的蔓藤的斷口找到了他,他全身多處骨折,身后有一條長長的拖痕。嘴邊咬著荷包的系帶,帕子緊緊貼在臉上,嘴角還帶著笑。” 倚游默不作聲,眼前幾乎能勾勒出當時的場景。君奕塵功力尚淺,也許才落到一半便氣力不濟,直墜下去,他胡亂抓著所有能抓的著的東西來減緩沖力,才不至于立時殞命。摔到底的時候荷包與他還有距離,他用尚能動的一只手一點一點地拖著殘敗的身體挪過去,牙齒咬送系帶,將手帕從荷包里叼出來,貼在臉上。 也許還喃喃地說了句:“如心,我把你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