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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侯世子也上去了!” “哎呦,威武侯世子太重了,摔倒了!” 立時就有人問:“怎么摔的?摔成什么樣了?是滾做一團還是各自分開?誰上誰下?” 眾人傳的不亦樂乎,仿佛親眼所見一般,一個個滿面笑容,興高采烈,這幫公子哥在京中頗為有名,每日里鮮衣怒馬招搖過市,何曾有過這般狼狽的時候! 平民百姓們大多都有點微妙的仇富心理,眼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貴人們就這么在泥塘里打了個滾,哪還有不拍手叫好的道理! 何顯腦子都已經麻木,拖著僵硬的雙腿,一步又一步的往前挪動,當耳邊傳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時,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一班兄弟從旁邊撲了過來,一起把他抬起來拋上又拋下,阿顯才回過味來,他這是,通過了傅大小姐的考驗了? 繡樓里此時也是一片兵荒馬亂,傅大姐著急的勸說著:“哎呦我的十二妹,jiejie們真是為了你好,你就別鬧別扭了,趕緊出去吧!” 傅十二默默的轉了個角度,整個人從側對著墻壁變成了正對著墻壁,一副怠于搭理她的模樣。 傅大姐怒極反笑,一根指頭朝著傅十二點了又點,幸好她自己生了兩個兒子,若是有一個女兒如十二這般,那真是要活活氣死了。 這臭丫頭打小就喜歡來這么一套,一有不如意,也不哭鬧,也不嚎叫,就是默默的坐著,問她什么都不說,半點回應沒有,一直到你先屈服,答應她的要求為止! 其他幾個姐妹面面相覷,“大姐,這可如何是好?”“難道真要答應十二,讓她自己再出三個題目?” 傅大姐瞪了她們一眼,“還出?還出什么題目?沒看到何姑爺累的都快站不起來了么!再出題目就不是考驗姑爺,而是為難人家了!” 傅大姐瞪著傅十二纖細修長的背影半晌,咬牙開了口:“十二,你老老實實的上花轎,等你回門的時候,我把你姐夫那套臨江雪的字帖給你!” 傅十二沒有轉身,肩膀卻動了動。 傅大姐一看有門,回頭一看其他幾個姐妹,眾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紛紛開口道:“二姐做主,二姐夫那塊端陽硯臺給你了!” “你不是喜歡四姐夫的那個麒麟獅子的玉石鎮紙么?” 傅家姐妹每說一句,傅十二就動動身子,待她們一個接一個的許了諾言,傅十二的身子已經大半轉了過來,側臉斜眼看著一干jiejie,小臉依然繃的緊緊的,不情不愿的道:“還有三姐夫的那套十二美人的玲瓏書簽,松江夜宿圖,還有他最喜歡的,前朝傳下來的史傳!” 傅大姐哭笑不得,這臭丫頭可真夠記仇,傅三設了三樣難題,她就拿走傅三夫君的三樣心愛之物。 不過傅大姐此時也顧不得那許多,好歹把這姑奶奶送出門再說,當下一口答應下來:“成,成,都依你!姑奶奶,趕緊出門吧!” 傅十二這才站了起來,只是一張俏臉上依然不見半點笑容,哼,且先便宜了那樵夫,等晚上再和他算賬! 傅大姐一見傅十二含嗔的俏臉,這哪里是去嫁人,分明是去尋仇的,又趕緊催促道:“快,快把蓋頭給她蓋上,那張死人臉千萬別被外人看到!” 姐妹們吃吃的笑了起來,傅九拿起大紅的蓋頭,兜頭一蓋,生生的把傅十二又黑了三分的俏臉給蓋的嚴嚴實實。 外面何顯略收拾了一番,一邊和傅三寒喧,一邊卻忍不住向著繡樓大門張望,這么一番折騰下來,原本心如止水的他,對這門婚事,竟是帶了絲絲期待。 繡樓大門在他的期待眼神中徐徐打開,七八個美婦一涌而出,在她們中間,則是穿著繡金絲鴛鴦喜服的新娘,身段高挑,纖細窈窕,頭臉被蓋頭遮的嚴嚴實實。 傅家幾個jiejie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小姑爺,一個個露出了滿意的神情,這位何姑爺看著瘦,卻有著一把子力氣,現下出來一看,這臉生的也是秀秀氣氣的,倒是配的上她們家十二。 傅大姐吃吃的笑了起來:“好了,何姑爺,還不把你家娘子領走!” 傅十二袖子里的雙手把一張帕子擰成了麻花,方才她就是要的少了,真該把大姐夫那副海棠春睡圖也要來! 何顯不好意思的收回視線,白皙的臉上微微泛紅,對著博家jiejie們微微一禮,伸手捉住了紅色錦緞的一頭,在一眾兄弟的叫好聲里,向外行去。 迎親的隊伍很快回到了何侍郎府,拜過天地高堂,新娘被送回了新房,作為新郎,何顯不得不站出來,挨桌敬了一圈酒。 幸好兄弟們頗為體諒,一個個主動替他擋酒,到喜宴散去時,何顯也不過三四分醉意,勉強不用人攙扶,跌跌撞撞的回到了新房。 這新房本就是他的小院子改建而來,原本的堂屋和東廂打通,弄出了個帶小廳的主臥,方便女主人日常起居,西廂則照例是他的書房。 何顯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累的連手指都不想動一下,只是想著待會還要洞房花燭,總不好叫新娘一個人候著,準備略歇下腳就過去。 一碰到椅子就不想站起來,他伸出手,向著方桌另外一端的茶壺夠去,指尖剛碰到茶壺把手,就聽得屋門嘎吱一聲被人從外推開。 何顯抬眼望去,卻見兩個俏麗小婢,前面那人手持燈籠,后面的則提著個食盒,注意到他的眼神,齊齊的俯身道了聲姑爺萬福。 接著那提著食盒的小婢上前,把食盒里的東西一一端了出來,一笑帶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我家小姐知道姑爺喝多了,特意吩咐奴婢去煮了醒酒湯,還說姑爺定然來不及吃什么東西,又下了一碗酸湯水餃給姑爺墊墊肚子。” 小婢的年紀不大,只有十三四歲,說起話來干脆利落,很是悅耳,何顯的注意力卻全放在了面前的兩個湯碗上。 打從母親去世,有多久,沒有人這般關心過他了? 有多少個夜晚,他熬夜苦讀,最后卻只得冷饅頭就著過夜的涼茶水勉強果腹? 何顯平靜無波的心湖仿佛被一陣溫暖的春風拂過,帶起了陣陣漣漪,他默然的伸出手,端起了那碗醒酒湯,一飲而盡。 又端過了酸湯餃子,拿起勺子,舀起一個餃子,一口吃下,這餃子也不知道片么餡斟,鮮美異常,配著熱乎乎的酸湯,到了肚子里,整個人都熨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