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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先生呆立當場。打死他也想不到瑤芳會來這么一句。在他看來,瑤芳一直很神秘,打小做事卻很有章法。除了她腦子里的那部分“先知的秘密”,沒什么需要人擔心的。張先生以為,她已經將未來都計劃好了,完全不需要任何人再擔心了。以賀家現在的勢頭,也確實不需要擔心什么。萬萬想不到,最危險的東西在她的腦子里——她覺得自己是個怪物。 張先生自己,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說“你一點兒也不奇怪”?明顯瞞不過聰明人。說“你確實很奇怪”?這不火上澆油么? 好在瑤芳也不是非得要他拿主意,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的煩惱:“有為難的事兒的時候,什么都顧不得,只管想辦法應付,倒還不覺得。一閑下來,居然四顧茫然了。我接下來,還能做什么呢?做什么都不如現在這般自在。像我這樣的,還能像個正常姑娘似的嫁人么?看誰都跟我兒子一般大。” 張先生想,這可真是實話,我就沒見幾個過出了門子能比在娘家過得還好的女人。 “都說女人一輩子要投兩回胎,可我怎么看,怎么覺得不想再投 第二回了。人好不好的不說,我累了,不想再cao這份兒心了。沒人能讓我心甘情愿地這么cao心了。再者,我現在看哪個年輕后生都是晚輩兒,我下不去手。年長的,我爹娘就不樂意不說,我也不意。” 上輩子的時候,元和帝身后一攤子的人伺候著,算是男人里干凈整潔的了,依舊有著令人難以忍受的各種細節。身上的氣味,檀香都蓋不住,面上常冒油光、腹部鼓得像懷孕五個月。腦袋湊過來,唇上的胡須戳得人心煩。這還是有人時時打理,他自己還十分注意形象的皇帝。換一個人,能比他強的也不多。何苦再為難自己呢? 張先生就聽瑤芳絮絮叨叨說了好多,最后自言自語了一個結論:“不曉得能不能弄到一張度牒?” 張先生忙說:“萬萬不可。” 瑤芳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張先生說話,才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說?” 張先生成年越長越發覺得,姑娘家還是要嫁人生子的,相夫教子過一生,才算圓滿。況且:“小娘子要如何說服父母呢?俊哥不日成婚,你也及笄,猛然說不嫁,會有人答應么?” 沒有,顯然的。她家固然不需要賣女求榮,對她還挺不錯的——那就更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孤獨終老”了。旁的事兒都好說,哪怕她說父母給選的夫婿不合心意,不要這一個,都能將這婚事否了。又或者只要看著人品不錯,又沒有妻子的合適男子,父母也有很大的可能答應。說要不成婚,最大的可能是挨一頓家法。 瑤芳沉默了。 張先生緩了口氣,拼命想著要怎么勸說,終于想到了一種說辭:“俊哥今年多大?” “十七呀。” “小娘子把他當哥哥么?” 瑤芳莫名其妙地道:“他就是我哥哥呀。” 張先生嘆氣道:“小娘子要這樣想,你要看哪個小郎君都與,咳,令郎一般大,那俊哥的年紀?” 瑤芳哭喪著臉道:“可他是我哥哥呀,我看他就不是跟我兒子一樣的。別說,他們長得還有那么一點像。”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張先生也沒轍了,只好安慰地道:“那也是沒遇著合適的人吧?小娘子不拿俊哥當晚輩看,不止是因為他是你哥哥,更是因為他行事可靠,對不對?有的人,活了幾十年,還沒活明白,有的人年紀輕輕,卻樣樣來得。得看人。” 這樣道理瑤芳自是知道的,終究還是說:“我過不了心里那道坎兒。” 張先生試探地道:“我看俊哥如今也能獨當一面了,府上的事情,以后還要著落在他身處,何不與他說明?他如今該考的試也考完了,也不怕驚著了他。” 瑤芳臉上一白,張先生道:“總這么著,也不是辦法。要是現在還有一個人能拿主意,也就是他了。畢竟是親兄弟,他的人品,你總是應該能信得過的。” 瑤芳閉了閉眼睛,再張開時,已經沒了猶豫的意思:“還是等他成婚之后再說吧,如今這個時候,說了也是添亂。” 張先生道:“小娘子自己有數才好。這事,拖不得,得有個人幫忙。”不然總是這么想,不得把自己給逼瘋? 瑤芳福一福身,又腳步輕盈地退了出去。回到自己房里,見韓燕娘和麗芳都不在,晚飯都是給她送到房里來的。果兒親自過來說:“太太跟老太太、老爺說,姐兒今天累了,懶待動,這些天也忙里忙外的,很該歇一歇了,叫廚房做了些酸甜可口的飯菜來。姐兒慢用。” 瑤芳胡亂揀了幾筷子,心里有事兒,飲食稍減,真像是困倦極了的樣子。果兒將食盒收了走,青竹與綠萼見瑤芳心情不好,不敢多問,綠萼道:“我去燒水,姐兒累了就早早歇下。”心想,莫不是因為今天上山見著了圣上,嚇的?她們兩個亦隨瑤芳出行,也是被嚇得不輕,頭都沒敢抬,連皇帝長什么樣兒都沒看著。 瑤芳不想說話,點一點頭,卸了妝束,到床上歪著了。一夜輾轉難眠。 ———————————————————————————————— 同樣一夜沒睡好的,還有姜長煥。 麗芳這只兇狠的jiejie能答應幫他問一問,也是意外之喜。姜長煥明白,麗芳態度的轉變,不止是因為他“不淘氣”了,大約是早將他扔到秤上稱了千百回,覺得他份量差不離,這才肯開這個口。自己的爵位、父親的名聲、哥哥的功績,都是加重他份量的琺碼,最終讓麗芳不歧視他。賀敬文那里,他一向糊弄得很好,韓燕娘對他也沒惡意,賀成章對他的評價現在也還不錯。 周圍的人基本上沒有反對的人,最要緊的那一個,卻讓他提心吊膽。越長大,懂得越多,越發覺得瑤芳難得,也難討好。明白一路逃亡她的安排多么地周全,比她年紀長一倍的男人都未必能做得比她好。更明白,她在船上說話的時候,那是真的沒瞧上自己。人家一個樣樣周全的姑娘,憑什么看上自己這個毛孩子呢? 是說“我會對你好”?還是說“我心里喜歡你”? 都沒用!事兒是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偏偏沒有一件事情,能讓他證明自己。 誰家有這么個姑娘,婚嫁上頭,也得聽聽她自己的主意不是? 姜長煥越想越睡不著,一夜難眠,第二天爬起來,將簡氏嚇了一跳:“你這是怎么了?” 姜長煥急匆匆地道:“我想到了點兒事兒。娘,我去街上逛逛。” 簡氏道:“你沒事出去做什么?人挨挨的。這京城,扔塊磚下來,能砸著三個官兒。你老老實實地在家里,多好?” 姜長煥道:“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