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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沒有署名的信。 陸明夷當時對小皮匠說了謊,那當然不是她表哥送來的,都淪落到棚戶區了,還有什么親戚來往。 那信上只有一行字:“信業銀行一案,疑點重重。欲知詳情,明日請君一晤。” 這封簡短的信曾讓陸明夷在一瞬間發生了許多聯想,寫信的人是誰,有什么目的,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信業銀行是陸家最重要的一處產業,也是陸老爺畢生的心血。這樣一家在上海數得上名號的銀行,只因牽涉到了官司,不上兩個月竟宣告破產。 事后想起來,陸明夷也常感到不可思議。但想歸想,時過境遷,她一沒人證二沒物證,連應該找什么人算賬,她都不知道。突然冒出的這封信,并沒有讓她覺得驚喜,反而疑慮重重。 再然后,就沒有然后了,福祥里一場大火燒毀了所有的東西……陸明夷忽然遍體生寒,仿佛暗中有只眼睛一直在窺伺著。 第7章 海上白云 白云觀的全稱其實應該是海上白云觀,與北平的那座白云觀作區別,不過為著便利大家還是很有默契地把前頭兩個字省略了。這座從清末建起來的道觀,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如今也算是香火鼎盛,絲毫不輸給城隍廟。 這里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現任的觀主,陸少炎。他是世家出身,自幼修行。除了精研道教經典,醫術也非常高明,經常給附近的居民贈醫施藥。因此很得民望,大家都尊稱他一聲天師。 說起這位陸天師與陸老爺的交情,是頗有些年頭了。白云觀能有如今的規模,離不開陸天師的經營,也缺不了陸老爺的幫扶。 因此當他接到陸老爺的信,委婉地表示小女可能被某些東西纏上了,想請他作個法、驅個邪什么的。陸天師的行動是很迅速的,借著下元節水官圣誕就給陸家下了張帖子,請諸位女眷來參加祈福法會。 在陸家,二姨太可以算個無信仰主義者。管什么漫天神佛,只要不妨礙她打牌就行。況且那天她正巧約了人看戲,陸宜人和陸佳人也要作陪。梅姨娘倒是想去,偏偏來了月事不方便。于是,最終赴約的就只有陸太太,大少奶奶和陸明夷。 其實陸明夷本也不想去,她最近滿腦子都在想一件事:如果前世大哥沒有死的話,到底會發生些什么?又是什么人會從中得益呢? 想了半天,沒結果…… 沒法子,明夷是家中的老幺,父母兄長對于她最大的期待就是好好讀書。除此以外,關于銀行或是政府的事是輕易不肯對她講的。倒也不是歧視,只是在他們看來,她與這些事天然是絕緣的。 最讓人氣餒的是,此局暫時無解。要是陸明夷敢跑去跟父兄說:陸家的好日子快要到頭了,之前就有人想刺殺大哥,銀行很快會被人陷害倒閉,最終落得家破人亡,你們趕緊堤防一下吧!那一準是她的好日子先到頭,家里就算不把她當瘋子限制行動,也要把她當個傻子從此嚴密看管起來。 思量良久,陸明夷最終給自己定下了十六字的方針:內外夾擊,見縫插針,戒急用忍,徐徐圖之。 對內,她得盡快提高自己的話語權。只有她說話有分量時,父兄才會重視她的意見。對外,她還有一萬塊錢存在風門,風字號最擅長的就是情報買賣,日后必有用得上的地方。 陸太太可不知道女兒正打得什么小算盤,跑這一趟主要就是為著她,明夷要是不去那豈不是本末倒置。時辰到了就親自來揪她的耳朵:“一家子就等你一個,好大的架子!” “哎哎哎……我這就跟您老人家走還不行么!” 被硬拽上汽車的陸明夷獨個坐在倒座上,百無聊賴地打量著窗外:“媽,你一向是信佛的,什么時候也湊起道家的熱鬧來?” “你這孩子,怎么什么都要問!”陸太太一見她這個不諳世事的模樣就有些犯愁,也不知道陸天師到底靈不靈驗。若是不行,恐怕還得請龍華寺的多慈大師出手。 又怕女兒不知道輕重,特意強調道:“陸天師是你父親的好友,難得人家誠意相請,咱們自然要捧場。待會見到人,你可得放尊敬著些,他是有大道行的人。” 陸明夷表面上笑嘻嘻地應了,心里卻暗嗤一聲才怪!陸老爺資助白云觀已經很多年了,可除了他老人家,其它人從未踏足過半步。就算這回真是賣陸天師的面子,也該闔家前往才算尊敬。可二姨太帶著頭掃興,陸太太也隨便她們,似乎本身就未把她們考慮在內似的,豈不是可疑。 且不說這邊母女倆各有一番心腸,而大少奶奶黎婉明顯是誤會了什么,輕聲問道:“媽,我聽說陸天師是位杏林高手,附近百姓多得他的濟,還有些人說他是慈航道人轉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這句話問得很是微妙,陸明夷心想:這慈航道人就是佛教中的觀世音菩薩了,除了普度眾生,還有一項重大的職司就是送子。大嫂與大哥成婚也有五六年了,卻一直沒有孩子,難怪急切起來。 陸太太也聽明白了兒媳的意思,心里立即活動開了。陸天師的道法如何大家是不大清楚的,但他的醫術高明卻是有目共睹。既然來了,不妨讓他給兒媳一并把把脈,看在老爺的面上,他總不會拒絕吧! “你這一說倒提醒我了,最近正是時疫多發的時候。等法會結束,便請陸天師替我們幾個都看看,也算是防患于未然。”陸太太主意一定,硬是把所有人都扯了進來,也算給兒媳遮掩一二。 黎婉心中很是感激,當即半垂著頭含羞應了下來。 金香湊趣道:“這回我可是沾光了,不光能見著天師,還能憑空省下一筆醫藥費。下次再有這樣好事,太太、大少奶奶、四小姐還得繼續關照我才是。” 陸太太平時是把金香當左膀右臂的,并不覺得她放肆,而是對著兒媳笑道:“你看這機靈鬼多會說話,好似我平日薄待了她似的。” “四妹嬌憨可愛,金香聰明伶俐,都是母親會調理人的緣故!”黎婉也抿著嘴笑道。經過金香這一插科打諢,車內的氣氛頓時熱絡起來,不多時就看到了白云觀的飛檐。 此處離原來上海縣的舊城墻頗近,處處透著古色古香的氛圍,與租界大不相同,陸明夷看著很有種親切感。 正值下元佳節,觀門口人頭攢動,都是來敬香的善男信女。陸天師一早就遣了小道僮在門口迎候,她們一行人到時,三官殿的解厄法會剛開始。 只見一道長身穿黃袍,戴紫金冠,手持法器在三官大帝前或拜或舞,口中念誦經文。周圍香煙裊裊,鑼鈸陣陣,真是氣派不凡。 小道僮事先得過吩咐,在一旁小聲解釋道:“三官就是天官、地官、水官。水官大帝隸屬太清境,乃是由風澤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