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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東都歲時記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05

分卷閱讀205

    別人——前幾日他們如何惋惜蕭九郎,如今便加了十倍為衛十一郎捶胸頓足。

    諫官連日繞著賑災的爛攤子打嘴仗,磨破了嘴皮子也沒個結果,早盼著來點新文兒燥脾胃了,當即奮筆疾書,只等著第二日上朝參他一本“高門降衡,滅祖辱親”。

    第二日上朝,那數典忘祖的衛十一郎恬不知恥,仿佛對四周的目光渾然不覺,一臉沒事人似地走進殿中,若是仔細看,還能發現他嘴角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看起來心情相當愉悅。

    裴霄見他進來,遠遠朝他看了一眼,緩緩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些許失望又沉痛的神色。世家出身的臣僚,無論原先與他相熟與否,都拿這樣的眼神看他,仿佛他不是結了門親事,而是失足掉進了泥坑里。

    衛琇斂起笑意,周身便籠罩著入定老僧般的平靜,一雙年輕的眼睛便如波瀾不興的古井深潭,若是他不愿意,誰也不能從其中看出絲毫端倪。

    正如他所料,第一個發難的是御史中丞韋統,他和韋氏倒沒什么私怨,不過韋氏一向最重閥閱,把士庶之別看得比天還大,于情于理都要出聲的:“啟稟陛下,仆欲奏閡中書舍人衛琇失婚非類,數祖忘典。衛舍人出自陳留衛氏,衣冠之族,胄實參華,曾祖楚,位登八命:祖昭,封瑯琊郡公;父成,亦居清顯。姜之姓族,士庶莫辨。衛家聯姻,實駭物聽。”

    諫議大夫羅瓊也附和道:“若此風弗剪,其源遂開,點世塵家,將被比屋。”君不見那些酤酒的、賣油的、砍柴的、賣湯餅的全都躍躍欲試,想著依葫蘆畫瓢復制姜二娘的奇跡?

    秘書郎桓淳見者有份地踩上一腳:“臣風聞姜侍郎次女德行有虧,本不堪為配,何況士庶之隔,有如天淵。”

    衛琇瞥了他一眼,桓、蕭兩家是世交,這桓淳與蕭九郎過從甚密,見縫插針地詆毀姜二娘,即便不是蕭九的授意,這筆賬也得記到他頭上。

    臣子們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難為衛十一郎面不改色,八風不動,仿佛真是冷冰冰的玉石雕成的。

    韋統末了總結道:“故而臣等參議,請以此事免衛秀官。”

    天子聽完,面沉如水,問衛秀道:“衛卿,你有什么要分辨的么。”

    “回陛下,韋中丞所言非虛,臣確已與姜侍郎之女約為婚姻,更無別辭,臣已上表,求陛下俯賜恩旨,早放歸田。”衛琇平平淡淡道,“惟度一事,恕臣不敢茍同,內子秀外慧中,德行無虧,于衛某恩同再造,請陛下明鑒。”

    說罷掃了一眼方才大放厥詞的桓淳道:“若有人羅織構陷,辱她清名,衛某雖勢單力微,亦不敢惜命。”

    桓淳冷汗直冒,連道“不佞失言,還請衛舍人見諒。”他不過是渾水摸魚地替蕭九郎出出氣,誰知道只是隨口一句話就觸了衛十一郎的逆鱗,雖說他遞了辭呈,可天子允不允還是兩說,何況衛氏衣冠尚在,他何苦給自己找這么個家大業大的仇家?

    韋統本以為他會反唇相譏,至少要拖此前與姜家差點結親的蕭氏下水,沒想到只是這么爽快地認下,還有備而來,先一步上了辭表,原本準備打一場硬仗,敵方一上陣便繳械投降,不戰而勝的韋中丞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天子沉吟半晌,看了看衛琇鎮定自若的臉龐,又掃了殿中的臣工們一眼,冷笑一聲道:“衛舍人的家事容后再議,孤這里另有一樁棘手之事,關涉萬千黎明百姓,望諸位與我分憂。張邵,你同他們說說!”

    “是,”諫議大夫張邵便道,“前日青冀凌汛,大水決堤,沖垮村莊民田無數,致流民數千為寇徐州,殺害北海太守左憲一門三十六口。”

    他說到此處頓了頓,若有似無地往衛琇的方向望了一眼,朗聲道:“臣奏劾青州刺史陶謨,尸位素餐,玩忽職守,賑災不力,請罷謨官,檻車征還京師。”

    此言一出,便如平地一聲驚雷——這位諫議大夫出自寒門,平日沉默寡言,不朋不黨,幾乎與殿中的柱子融為一體,方才眾人圍攻衛琇時他也是冷眼旁觀不置一詞,誰知一開口就差點把天捅出個窟窿。

    青州刺史陶謨是裴霄的人。為了將左膀右臂安插到青徐,讓衛琇的舅父畢瀾騰出位置,裴霄當初也是殫精竭慮費了好一陣功夫的,誰知人算不如天算,上任不到一年,還未做出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績,先遇上了天災。

    說完這番話,張邵望了衛琇一眼,衛十一郎便在眾目睽睽下向他點了點頭,仿佛生怕旁人看不出這是出自誰的授意。

    這是擺明車馬地向司徒鈞投誠,而短短一個多月前,他還是個謙卑恭謹彬彬有禮的晚輩。

    裴霄有生以來第一次拿正眼細細打量他,他仿佛第一天認識衛家這根碩果僅存的獨苗——是他掉以輕心,把一只藏起利爪的幼虎當成了貓兒。

    裴霄定定地看著他,仿佛要將他盯出個洞來,衛琇則若無其事地迎著他的目光,微笑著點點頭。

    裴霄要避嫌,不過自然不會少了替他打頭陣的,立即有人跳出來為那倒霉催的青州刺史辯白,才說了兩句,只聽“啪”一聲脆響,天子用力將手中一塊玉佩往案上一拍,斥道:“誰替那蠹蟲說話,孤先將他斬了以慰左太守一家在天之靈!”

    裴霄審時度勢,司徒鈞這回是鐵了心要折他一臂,他畢竟占了君的名分,又羽翼漸豐,還有個姓韋的老酸儒伺機尋他晦氣,這次只能棄卒保車了。

    陶謨的命途定了,青州卻還有個爛攤子等著收拾,不說別的,光是那數千流民就夠喝一壺的了,再加上這兩年天災不斷,西北又有兵禍,國庫早已空虛,司徒鈞眼下連賑災的錢糧都撥不出來,可憐他風華正茂的年紀,鬢邊已經愁出了白發。

    一提到錢,滿朝臣子都像是臨時害了肚子疼,一個個愁眉苦臉,憂國憂民的場面話一套接著一套——反正不用錢。

    衛琇卻上前一步奏道:“臣愿輸米十萬石,粟米二十萬石,幣二十萬匹,帛十萬匹,雖是杯水車薪,庶幾可解陛下燃眉之急。”

    司徒鈞從御座上站起身來,感激道:“衛卿毀家紓難,大靖有此忠臣,是黎民社稷之幸!”

    衛十一郎帶了頭,其它世家也得有點表示,一個中書通事舍人拿出這么多米糧財帛來,八命三公總不好意思太寒磣吧,裴、蕭、韋三家都結結實實出了一回血,別家還好,蕭家人口多,子孫一個賽一個的能造,日子本來就過得緊巴巴,蕭家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