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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相系,”衛琇接著道,“氾大家所作琴曲亦是從詩序之‘閔而憂’發端,敘衛人憫莊姜賢而無子,憂莊公惑于嬖妾,自然非關戀慕。近人以此曲傳情,實是以訛傳訛,略有不妥。” 鐘薈不由想起那日姜家宴席上蕭九郎的一番做作,若不是知道衛十一郎早已離開,她怕是得以為衛琇這番感想是針對他而發的。 她不免又想起蕭九郎托姜曇生送來的雙魚佩,心里有些不安,姜曇生去了北嶺學館幾年,洗心革面得十分徹底,剝掉那層帶刺的霸王外殼,內里居然是個面疙瘩,行事欠一分果斷,遇事最好兩邊都不得罪,這積糊的性子大約是隨了他阿耶姜景仁,平日里還好,關鍵時候一個不慎便要壞事,尤其那蕭九郎是他同窗兼多年好友。鐘薈越想越不放心,心道還是得回去叮囑他一番,讓他務必快刀斬亂麻,免得留了隱患。 “衛先生,既說到此處,實不相瞞,弟子久仰您琴藝出神入化,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得聞?”這回說話的卻是那寒門弟子祁源。 鐘薈對他上次刁難衛琇記憶猶新,一聽他出聲先有些不悅,不過人逢喜事對周遭的人事也格外寬容一些,況且她也不曾聽過阿晏撫琴,他這番說辭正中她下懷,她看那姓祁的便順眼了些許。 祁源此話一出,其他弟子皆隨聲附和。 琴是君子修身養性、宣和情志的,不是為了賣弄于人前,這些道理在座的弟子們也都懂,故而他們雖有此意卻都不敢開口,只怕令得先生不豫——既然有祁源自覺當了那出頭的椽子,衛先生也并不慍怒之色,他們便放開了膽兒軟磨硬泡起來,其中又以鐘九郎蹦跶得最歡,撒嬌賣癡地纏著先生要聽琴。 衛十一郎問詢似地向心上人望了一眼,見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知道她也想聽,便點頭笑道:“那衛某便獻丑了。” 弟子們不意他答應得如此爽快,一時還有些難以置信,緩過勁來頓覺三生有幸。衛家人的琴與鐘家人的書并稱雙絕,不過見過鐘家人手書法帖的人不少,聽過衛家人撫琴的卻沒有幾個,尤其是衛氏一門幾乎覆滅,除了幾個出嫁女便只剩衛十一郎了,他又幾乎從不在人前撫琴——他若是不情愿,連天子都不敢命他獻藝的。 衛琇又道:“不過我未曾攜自己的琴,不知誰能借我一張?” 弟子們面面相覷,他們素日也跟著鐘先生學琴,琴是每個人都有的,其中也不乏名家所斫的上品,不過一想到cao琴的是衛十一郎,頓時覺得拿不出手了。 鐘七郎沉吟片刻,對堂弟九郎道:“小九,你去十三姊那兒一趟,借她的琴一用吧。” 鐘九郎小聲嘟囔道:“十三姊未必肯借吶……”一看堂兄臉色,趕緊改口道,“罷了,大不了我舍了這張老臉……” 衛琇聽他故作老成之語,不覺莞爾,連忙道:“不必麻煩,隨便取一張來便是。” 鐘七郎卻笑著道:“先生有所不知,十三姊那張琴名曰霜鐘,是東漢張大家所斫之琴,庶不辱沒先生的琴藝,”接著話鋒突然一轉,“況且十三姊對那張琴寶貝得緊,咱們等閑摸不得,說來慚愧,如今也是借著衛先生的東風,讓咱們也長長見識。” 衛琇聽聞“霜鐘”兩字一怔,這張琴他幼時見過,若是記得沒錯,當是鐘阿毛的愛物,如何到了別人手中?轉念一想,大約是贈給了堂妹吧,這阿毛也是大方得出奇,若是換了他,心愛之物寧愿帶入地下也不愿轉手與人的。 鐘薈聽到“霜鐘”之名,只覺恍如隔世——事實上也的確隔了世。 她幼時跟從衛昭學琴,出師后鐘熹便替她四處尋訪,用了兩年時間覓得這張漢琴,她自是很珍視的。只是后來病勢沉重,漸漸的連坐起身都不成,遑論撫琴了。 她不愿這張好琴因隨了個不中用的主人而只能掛在墻上蒙塵,更不愿它有朝一日跟著自己沉寂于冢墓中,便同阿翁交代過,轉贈給了琴藝高過她的十三妹。 鐘九郎去了約莫一刻鐘便回來了,一臉喜色地抱著那張霜鐘琴,此行甚為順利,他還沒祭出老臉,只說是為了衛十一郎借的,他十三姊就允了。 衛琇走出屋子,在院子里舀了水浣了手細細擦拭干凈,然后鄭重地從鐘九郎手中接過琴置于案上,嫻熟地挑勾調弦。 這張霜鐘琴音色醇厚,余韻繞梁,饒是見過不少名琴的衛琇也忍不住暗暗贊嘆,不由有些明白鐘十一娘忍痛割愛的衷腸,讓這樣的琴埋沒于墳塋之中確實可惜了。 方才話頭既引出了,衛琇便從此曲開始。 這是鐘薈第一次見衛琇撫琴,但見他手揮目送,容色淡淡,不像時下一些士子一般故作瀟灑之態,卻有股自然天成的風流。 弟子們起初還很興奮,待那琴音一起,逐漸肅然,片刻之后便沉浸在琴意中渾然忘我了。果然如他所言,嘆惋悲憫才是此曲原本的面目,蕭九郎那日卻將這首曲子扭捏造作為兒女間互訴款曲,兩相對比如隔霄壤。縱然工于技藝又如何?不過是錯得更鄭重其事罷了。 衛琇一曲奏畢,原本有心在臨走前奏一曲,想到這琴的來歷,又覺有些不妥,何況他只想讓那曲子入她一人之耳,想了想,還是選了。 撫罷兩曲,學生們自然意猶未盡,不過衛琇已取出帕子拂拭琴弦,便是不打算再奏了,那些弟子雖頑皮,卻不出大圈,都很有眼色。 衛琇將琴小心翼翼地捧起,交給鐘九郎道:“勞駕物歸原主。” 又轉頭對其他弟子道:“方才所講的篇目諸位有何不明之處?”見無人吭聲,便道,“如此我便接著講。” 話音剛落,一陣風從門口灌入室內,祁源坐得離門口近,衣裳又單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轉頭一看,原來是個婢子撩起了門帷。 隨后便有一個衣飾華貴的女子走了進來,姿態萬方地徑直朝衛琇走去,在距他五步遠處站定,然后回身往弟子席上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姜二娘臉上,勾了勾嘴角,又重新看向衛琇,不輕不重不疾不徐地道:“衛先生何不講,豈不是更應景?” 鐘薈心往下一落,屈辱和憤怒隨之往上升,一詩寫的是男女幽會,誰都知道“桑間濮上”是什么含義。清河長公主這句話,不單羞辱了她,更是對衛琇的侮辱。 第124章 若清河長公主只是罵她, 鐘薈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