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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些。 見到鐘薈主仆,蒲桃擱下筆道:“小娘子清減了。” 鐘薈向她笑了笑,探身過去看她案上的花樣子,綿紙一株形神兼備的菖蒲,有葉無花,只差最后一片葉子便畫完了。 “畫得真好!”鐘薈由衷地贊嘆道,“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絕技。” 蒲桃淡淡一笑:“不過是無聊,畫著頑消磨時間罷了。”又對在旁待命的小婢子道:“帶你阿棗姊姊去西廂吃果子吧。” 阿棗對蒲桃始終是疙疙瘩瘩的,既鄙夷她自甘墮落,見她形貌憔悴,又念及昔日的情分有些可憐她,緊緊抿著嘴不答話。 鐘薈也道:“去吧,我與白姨娘說會兒話。” “你有什么打算?”鐘薈開門見山地問道。 “我拿他去搏前程的時候,沒怎么想過他的安危,”蒲桃答非所問地道,“生下他時也未覺怎樣,那么小一個,皺巴巴的,很是難看。” 鐘薈這才意識到她話中的“他”指的是那早夭的孩子。 “我只給他縫過一件衣裳,是為了拿給大郎看。他在的時候我也不愛抱他,他只認乳母,我一抱便哭,”葡萄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當日不顧他死活去搏富貴,如今又要拿他作筏與曾氏斗,你說他前世作了多大的孽才托生到我肚子里?” 鐘薈默然地看著她眼睛里慢慢沁出水光來,嘆了口氣道:“你莫說賭氣話,好好將養身子,自苦又有何益呢?” 蒲桃噗嗤一笑,靜靜地盯著她的臉看了會兒道:“你看,你終究與我不是一路人,若是換作我,巴不得你和曾氏斗得死去活來,哪里會勸。” 鐘薈翕了翕唇,蒲桃抬起一手制止她:“我知你在想什么,即便曾氏沒把孩子抱走他也不一定能養住,我知道,可我不認,我就要把我孩子的一條命栽到她頭上,我要她不得好死。” 她含著笑,輕柔地吐出那幾個字,臉上也不見什么戾氣,仿佛在開玩笑,可鐘薈知道她心意已決,只好道:“你要對付曾氏,我不攔你,也不會幫你,只作壁上觀,但是三娘子和八郎是我手足,若牽扯到他們身上……” “有你這句話便夠了,”蒲桃道,“我只要她一個人償債,與旁人無涉。” 鐘薈無言地點點頭,兩人相對著靜坐了一會兒,蒲桃在那株菖蒲上添了幾筆,雙手拎起來晃了幾下,待墨跡干了捧給鐘薈道:“我這里也沒什么能入你眼的物件,你若不嫌棄便拿去吧,叫阿棗繡衣裙上應個景。以前做女孩兒時姊妹們常叫我描花樣子,如今那些人也不知道流落到哪兒去了。” *** 荊門渡外,平野蒼茫,江流初縱,水天一色。 一葉扁舟破開如鏡的水面,一人立在船尾,目送楚蜀群山漸漸遠去,他年近不惑,臉上已生出些細紋,但卻有一雙極年輕的眼睛。 汝南王司徒徵叫舟人停了棹,任小舟在秋水中隨波逐流,仿佛漂浮在畫卷中。 “外面風涼,酒溫好了,進來暖暖身子,”虛云禪師緊了緊夾棉的僧袍,見司徒徵不動,又道,“一把年紀了,還把自己當二十啷鐺歲的年輕人呢?一會兒染了風寒莫怪我沒提醒你。” 司徒徵笑著低聲罵了句,弓腰進了船艙里,解下鶴氅,從禪師手中接過個缺了口的粗陶碗,一仰頭,一口熱酒入喉,皺著眉道:“好賴也在崇福寺趁了幾年香火錢,怎么比當道士那會兒還窮酸?” “罪過罪過,香火是佛祖的,與我何干,阿彌陀佛。”虛云禪師笑道。 “你這假和尚還當上癮了,”船艙狹小局促,司徒徵便佻達不羈地盤腿而坐,“酒倒沒少喝,臊也不臊?” “這能算酒?聊以驅寒罷了。”他臉不紅心不跳地喝了一口,被辣得齜牙咧嘴。 “再這么下去我倆怕是等不到京城就叫這劣酒毒死了,”司徒徵一邊抱怨一邊毫不含糊地示意禪師滿上,“不過毒死了也好,是社稷之福。” “你倒頗有自知之明。”禪師揶揄道。 “我沒什么旁的,只剩這點好處了,”司徒徵搖搖頭,“不過有這也夠了,已經強似我二兄一大截了,他設了那么個局將荀、衛、楊三家一鍋燴了,還搭上兩個親兒子,恐怕到死還在自欺欺人,見己之不明可見一斑,可憐啊可憐。” “當日你如何知道是先帝做的局?”禪師饒有興味地問道,“得意了一年半了,還不說與我知道?” “說破了便不稀罕了,”司徒徵一笑,眼角細紋里盛滿了孩童般的笑意,讓人不由得跟著歡喜起來,“罷了罷了,告訴你罷。 “我這個二兄啊,為了江山社稷夙興夜寐,他借楊安這把刀除了荀衛二氏,必定尋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安自己的心,什么'權不兩錯,政不二門'、‘荀、衛貪秉朝政,假公濟私’……這樣的藉口我能替他尋出一堆來,若我說他是為報一己私怨,恐怕他會從皇陵里跳出來掐我脖子。 “可事實就是如此,他母親原是個籍籍無名的小宮人,這出身就如隱疾一般折磨了他一世,當年還是庶皇子時求娶衛氏女不得,娶了個荀氏女卻能文能武,樣樣壓他一頭,你道當初大皇子在行宮燒成個傻子,最高興的誰?他能放心托孤荀衛?我把頭割下來與你頑。” “如此說來,姜夫人所出的五皇子豈不是與先帝身世更相似?五皇子與今上年齒差得也不多,緣何不選五皇子呢?”虛云禪師不解地問道。 “他能把姜萬兒和司徒鍇寵上天,可他瞧不起他們,”司徒徵道,“二皇子才是他心肝rou,韋氏雖不甚顯赫,但詩禮傳家,積淀不下鐘、衛,若是讓他自己挑個阿娘,他挑的大約就是韋氏那樣的,自己的娘不能挑,看著兒子過過干癮也是好的,權當重活一遍了。” 見虛云禪師一臉困惑,汝南王得意地晃了晃腦袋道:“這本事我這樣妻妾成全的風流公子能學得,清心寡欲的和尚卻是學不得的。” “說起韋氏,倒不知你和那位出了名守文奉法、進善信道的韋大人是何時攪合在一處的?”虛云禪師酸溜溜地道。 “韋太宰是個剛直方正的君子,如何會與我這不學無術的酒色之徒同流合污?”司徒錚悠然自得道,“他們這些博識弘雅的君子就是如此,總覺得咱們這些不入流的人無足掛齒,要用時便用,用完了棄之如敝履,就沒想過沾上手會甩不脫! “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