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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饑腸轆轆的小攤主等不得了,時不時地乜著眼睛往他們碗里瞅,把鍋中煮餅的湯頭嘩啦往地上一潑,然后丁零當啷重手重腳地收拾起碗勺來。 鐘薈只做看不見,把碩果僅存的一片湯餅用勺舀起來,用牙咬下一點尖,然后又放回湯里,過了半晌再撈起來咬一點。 衛十一郎吃得沒她快,卻挺有眼色,見那小攤主急著收攤,不愿意耽擱人家,速速將剩下的餅和rou吃完,然后擱下竹筷,用修長的手指執著湯匙,斯文地喝了兩口湯,然后意猶未盡地將陶碗擱在身邊一個充作食案的樹樁上。 那小攤主哪里看不出這狡僮是成心拖延,方才腦袋發昏著了這小兒的道,叫他騙得兩片rou,他已是后悔不迭,此時更是咬牙切齒,一見貴客吃完了,便拿大銅勺敲敲鍋沿道:“收攤了收攤了!” 鐘薈無法,只得道:“催什么,哪有這樣趕客的,都說店大了欺客,你這攤兒這么小,這不良習氣倒學了個十成十!” 一邊說一邊裝模作樣地在袖子里掏來掏去,指望神佛在自己地界上顯個靈,即使掏不出錢,掏出個能抵錢的物件也好,可惜常山公主很小器,袖管里莫說財貨,連個線頭都沒有。 鐘薈將全身都掏便了,佛祖不曾為這臨時抱佛腳的俗人顯靈,她只得不情不愿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蠟紙包來,這紙包里是她院里秘制的五味梅條,雖很可口,但拿來當錢用想來是不行的,不過她瞥了瞥眼觀鼻鼻觀心的衛十一郎,心里便生了一計,將臘紙包打開,故意往衛琇跟前晃了晃,自言自語似地道:“吃完咸的就想吃甜的呢。” 衛十一郎果然掀了掀眼皮,眼神悠悠飄了過來。 鐘薈竊喜,這孩子打小嗜甜,拿果脯蜜餞一拐一個準,趁熱打鐵道:“這是小仆自家做的,衛公子要是不嫌棄,請嘗一嘗。”邊說邊熱情地將那包吃食往衛琇面前遞了遞。 衛琇一臉受寵若驚:“可以么?小郎君盛情,在下就卻之不恭了。”說完掏出帕子拭了拭手,拈起一塊用紫蘇葉裹著的梅條,先觀賞了一番,道:“觀其色聞起味已是不同凡響了,府上的果脯做得好生精致。” 那批梅條是鐘薈從小廚房要了腌過的梅子重新制的,梅子要挑大小均一,熟度剛好的,兩缸腌梅子中只揀出了兩小罐,用桔汁、桔皮、白梅、安石榴、桂和蜜和勻腌制四十九日,然后在文火上慢慢燉到汁水收干,再小心剔去梅核,切成一指寬的細條,每條用紫蘇葉裹好。這么兩小罐吃食前前后后花了阿杏和阿棗好幾日功夫。鐘薈一條條數著吃,如今也只剩下這一小包了,吃完就得等收了今年的新梅之后才能再做了。 衛十一郎拈起梅條咬了一口,鐘薈覺得簡直像是咬掉了自己一截手指。 “果然美味非常。”衛琇忍不住贊嘆,透亮的眼睛映著天邊晚霞,似有光華流轉。 他將剩下半截梅條放入口中細細品味一番道,“有桔子的清甜,還有一縷白梅香,可惜尚有幾味未曾辨別出來。”說完似是而非地瞟了眼鐘薈手中剩下的梅條。 鐘薈忍痛識趣地將紙包遞上前去,頗富心機地將蠟紙掩上一些:“衛公子喜歡真是小仆天大的榮幸,公子不必客氣,這里還有。” 衛十一嘴上客套著,白玉般的手已經伸了過來,又拈了一條送入口中:“嗯,還有桂的香氣,似乎還別有一味,卻是嘗不出來了。” 鐘薈偷偷數了數,蠟紙包中只剩下四條了,趕緊將紙包往回收,道:“還有蜜和安石榴。” “真的?”衛琇皺著眉,以一種探究學問的語氣道,“我倒未曾品出安石榴的味道。”說著仗著手長,往鐘薈這邊一探,靈巧地取出一條,“啊,果然是安石榴,不過這蜜是槐花蜜還是茉莉花蜜呢?” 鐘薈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條接一條地將自己珍貴的梅條吃了個干凈,然后用帕子擦擦指尖,心滿意足地彎了眉眼道:“實在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將小郎君的梅脯吃完了。” 就知道這衛十一不是善茬!鐘薈在心中哀嘆,都說三歲看老,這小兒有生以來第一回開口說話就叫她吃了癟,她怎么會相信他去幾年豫州就轉了性呢? 不過如今她有求于人,也只有低眉順眼地吞下這口郁氣了。 “衛公子喜歡就好。”鐘薈硬擠出個勉強的笑容,干巴巴道。 小攤主已經將鍋碗瓢盆都收拾完了,見他們還在慢吞吞地品嘗什么勞什子梅條,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又將鍋沿敲得鐺鐺響,他們倒是吃了咸的吃甜的,順心暢意得不得了,他肚腹里還空得咕咕作響哩! 鐘薈自覺交情套得差不多了,對那沒眼色的攤主道:“曉得了曉得了。”說著故意當著衛琇的面掏了掏袖子,盯著他的臉,皺著眉頭道:“啊呀,方才走得急了,竟然沒帶錢。” 衛十一郎嘴角一翹,卻并不接話。 鐘薈只好老老臉皮道:“衛公子可否先借小的兩個錢把帳會了?”那包精細的梅條怎么都值這半碗湯餅錢了,何況市面上根本沒得賣。 衛琇卻渾似忘了梅條的交情,詫異地道:“借?小郎君打算何時還我?” 鐘薈一愣,這所謂的借不過就是虛客套,他不是應該投桃報李干干脆脆把帳會了,再道一聲這點小錢不必介懷么? 雖然和預想的不一樣,見識過大風大浪的鐘十一娘還是隨機應變,沉著冷靜道:“衛公子不必擔憂,小仆明日一回城定然立即將這湯餅錢奉還。” “如此甚好,”衛琇點點頭道,“不借。” “你.....”在這佛門里,因果來得也比別處快,鐘薈你了半天說不出句整話。 “在下怎么了?”衛琇低頭彈了彈衣襟,然后抬起眼無辜地笑道,“既然是在下的錢,借與不借不都是我說了算么?對了,那梅條確實可口,多謝了。”說著站起身便要走。 鐘薈一咬牙,捋起袖子,偷偷解開綁在手臂內側的小布包上的暗扣,往眼下一抹,那布包拿吳茱萸浸過,是赴宴之前有備無患綁上的,沒想到卻在這里派上了用場——也是她該有此劫,記得帶吃食,記得帶作案工具,偏偏就不記得帶錢。 衛十一郎這孩子雖然有些蔫壞又小氣,但是有個最致命的弱點,就是心腸軟。幼時鐘薈見他好玩常常逗他,千方百計地從他手里騙蜜餞吃,無論說什么他都捂緊了不給,可她只消皺著眉頭捧著心作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