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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上光榮榜的那幾天,陶小霜都剛好生病住院錯過了。 所以,倪愛蓉聽著周圍排隊的人只對自己的來歷大加揣測,而對陶小霜是誰毫無提及的竊竊私語,心里只覺得十分舒爽痛快:即使在亂嚼舌頭的閑人心里,如今的陶小霜也是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論的了! 一邊這樣想著,她一邊對王蓉假意報怨道:“媽,別嚷嚷啦.為了把舞練好,我昨天聽了一天的磁帶,腦袋還疼著呢!” 說完,她看向陶小霜,笑著說:“小霜,好久不見了,今天為了買月餅?zāi)憧墒翘诱n了呀。我可是聽李衛(wèi)紅她們說了,你們都還在等分配說,不去學校可不行。哎呀,說實在的,再這樣下去,我真擔心以后在上海見不到你了。”說這話時她的語氣全程活潑,一雙大眼笑得瞇成了一條縫,就是采秀他們?nèi)齻€小鬼頭都沒聽出她到底擔心在哪呢? 倪愛蓉說刻薄話的本事可是見長呀!陶小霜在心里評價道。自從在醫(yī)院里想明白這昔日好友的本性后,陶小霜就不再對倪愛蓉抱有幻想。現(xiàn)在想想,一切都早有預兆:從小學到初中,只要表現(xiàn)不如人的時候倪愛蓉都總會有些莫名的壞脾氣,那時候覺得她只是好強,自己和寧鷗就總讓著她,所以三人才能好了這么多年;后來運動了,立場派別不可能讓,她們之間徹底的分道揚鑣可以說是早晚的事,精明的倪愛蓉只是選了個損人利己的方式罷了。 陶小霜的心里有一種丑陋的真相被揭穿后的強烈不適感,所以她板著臉道:“不勞擔心。上海很大的,完全容得下兩個絕交的人——請不要和我說話,我真的不想和帶頭批過我的人說話。” 陶小霜的話說完,周圍的人都豎起了耳朵:這兩個小囡是要吵架了? 沒想到一向自持清高的陶小霜居然敢當街這樣說話,倪愛蓉的臉色有些不好,她把笑臉收起來,嘴里直道:“小霜,我可沒帶頭批過你,那是校革會的意思,你誤會我了啦!”她的語氣焦急又帶著嬌憨的感覺,把兒童話劇團臺柱的本事拿了出來。 “哦……”陶小霜故意上下打量倪愛蓉,“做了文藝工作者,這做人馬上也得文藝起來,我明白的。”剛才倪愛蓉說刻薄話時眼神有些漂,一直在陶小霜的臉上身上打轉(zhuǎn)。陶小霜當時感覺就不太好,現(xiàn)在正好全還給她。 倪愛蓉笑了。以前她拿陶小霜的扭頭就走沒什么辦法——總不能追上去和人吵吧,所以只能拐著彎攏著李衛(wèi)紅等人去為難陶小霜,現(xiàn)在能當面掐了,倪愛蓉感覺心情十分振奮,她眨眨眼,淚水立刻就出來了,手捂胸口,她剛說了一個字,“我……”結(jié)果就被她mama王蓉給推到了一邊。 一直站在旁邊的王蓉見女兒眼淚都出來了,那是忍不住的,她大聲叫道:“臭小囡,你放什么臭狗屁!你就是嫉妒我家愛蓉!告訴你,文工團的名額是校革會給愛蓉的,你表現(xiàn)不好根本輪不到的。” 陶小霜笑著道,“王阿姨,你怎么罵人呀!剛才可是你們先和我說話的。你要說文工團的事,那確實是你女兒的本事大——文工團在9中的名額有兩個,要招一男一女;男的那個名額學校里光是開會投票都花了不少功夫,女的那個名額可是從頭到尾都只有她一個候選人。這就叫內(nèi)定的好不啦。不枉她積極的斗了兩年呀!”女學生就只要一個,所以倪愛蓉找上寧鷗的那次談話里的所謂‘陶小霜是有機會的’完全是想奚落人而已,開學后知道這事的陶小霜算是徹底弄清楚倪愛蓉的心思了:對曾經(jīng)的做法,她不僅沒后悔的意思還想進一步把自己踩在腳下。 所以陶小霜如今對倪愛蓉的觀感只剩下‘此為惡犬躲之不急’,但要真遇見了這人。為了不被她咬,陶小霜就會像現(xiàn)在這樣揮起打狗棍來。 這年頭能內(nèi)定確實是叫有本事,內(nèi)定的事王蓉自己對親戚朋友都說過的,但陶小霜的話可是把倪愛蓉定性成運動積極分子呢。 大運動搞了兩年,到了如今大家嘴里不說,其實都有些運動累了,所以現(xiàn)在的運動干將就像是那隔夜的剩菜其實早不招人待見了。已經(jīng)進了文工團的倪愛蓉可不愿意再做什么運動員,她現(xiàn)在一心要走自專路線,早日入黨提干。女兒的這些想法王蓉都知道——怕愛炫耀的王蓉到處亂說,倪愛蓉可是跟她提了很多次的。 所以王蓉一下就氣得臉都青了,倪愛蓉見她臉色不妙直拉她手肘都沒能阻止她指著陶小霜大罵道:“小賤坯子,再亂說話,小心我拉你去游斗!”游斗者,一邊游街一邊批/斗也。 一旁圍觀的人聽得眼神都不對了:吵架人人愛聽,但過節(jié)提游斗就有點晦氣呢。原本公正的看熱鬧的人群開始傾向于認為陶小霜說的話才是真的,于是倪愛蓉感覺到對自己母女指指點點的人越來越多。 “游斗……”一個30出頭一直站在陶小霜前面的男工人聽著這個詞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他的岳父家可是被游斗專業(yè)戶,這人脾氣直,直接就轉(zhuǎn)身道:“這位大姐,你耽誤我們排隊了,快走開吧!” 這時,王蓉也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了,她轉(zhuǎn)頭看向女兒,“愛蓉,我們……” 倪愛蓉勉強一笑道:“媽,你呀——就是不愿意看我受委屈,可有些事樹大招風我們說不清的。”說著她的大眼溢滿了淚,一邊伸手擦淚她一邊又道:“陶小霜,我是真擔心你的,結(jié)果你……“ 倪愛蓉吸吸鼻子道:“算了,媽,我們走吧……” 接著,陶小霜就看著倪愛蓉無語凌噎似的拉著王蓉走了,心里只覺得詫異:這么輕易就走了,這可不像是倪愛蓉的作風呀——畢竟曾朝夕相處,倪愛蓉的吵架功夫陶小霜是很清楚的,那是唱念做打什么都來得的。絕對一個頂倆,還是倆潑婦。所以她的心里不由有種陰霾的感覺,總覺得這事才剛開始。 …… 在街尾轉(zhuǎn)過彎,倪愛蓉才松開他握緊的兩個拳頭,對王蓉埋怨道:“媽,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別瞎嚷嚷,別到處說我的事!剛才要不是你插一腳,陶小霜根本就吵不贏我。”這話其實不對,陶小霜自打有了兩世的記憶后,和人撕掰的語言藝術(shù)那是大有進步的。但倪愛蓉不知道,所以她越說越生氣,她那飽滿的胸口氣得上下直抖, 王蓉小聲嘀咕道:“我不是怕你……”被女兒含著淚狠狠一瞪后,王蓉只能點頭道:“媽知道了,愛蓉以后我不這樣了。” 倪愛蓉方才破涕為笑,她想了想道:“媽,這些月餅我們兩個人吃也吃不完,給大伯和二伯家送去一半吧。” 王蓉點頭道:“好,聽你的。”其實她不想把月餅給倪家送去——她男人倪家老三倪宏武死得早,倪家的人又從來看不上她這個媳婦,但她也知道女兒愛蓉以后靠倪家的時候還多著呢,不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