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你個闖禍精，我好不容易湊齊的二十萬，你是不是又偷了兩萬？！你這是要我的命啊，你個死丫頭！……拿了錢不是去快活了嗎，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我的老娘啊，我右腿骨折了還吊著呢，你要謀殺我啊！救命啊，帥哥，小jiejie，救我！”艾薇哇哇亂叫，直向他們伸手。

    小禾在她母親進(jìn)來時就傻了，等她撲向病床一番發(fā)泄，小禾本想上去阻止，可聽著她的話，雖然又打又罵，卻掩不住一片慈母之心，人家母女只是在“打情罵俏”，哪里需要外人干涉？小禾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里澀澀的。

    這個妝容精致，此時已經(jīng)卷發(fā)微散、眼中含淚的女人，就是小禾的母親，之前見過的梁春容，梁女士。

    人生何處不相逢？有時候，人生真的像個笑話。這個世界有時如此之大，大到十幾年林爸爸都找不到一個女人；有時候又如此之小，只是路邊救一個陌生人就能救到自己的meimei。

    艾薇的慘叫實在讓人不忍卒聽，梁女士終于注意到，病房還有另外兩個人。她一轉(zhuǎn)頭，看到小禾的瞬間，眼里還半含的淚終于滾落，卻擋不住稍縱即逝的躲閃神色。她愣了一下，顫抖著嘴唇：“小禾，你……你怎么會在這？”

    “是我們在路上遇到艾薇把她送到醫(yī)院來的。既然您來了，我們這就走了。”小禾握著謝逸揚的手轉(zhuǎn)身大步邁了出去。

    春容還在身后不停喊她，也許是不知所措也或者是別的什么，她沒有追出來。

    謝逸揚什么也沒說，小禾不知道自己剛剛那句話有多么的漠然，和她平時的語氣大相徑庭。她緊握著他的手在微微出汗，她的步子很大，忘了自己為了遷就他步伐一直是很淡定的。

    走廊盡頭沒有什么人，語聲遠(yuǎn)了，謝逸揚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緊了緊她還想掙扎的身子：“怎么了？你不對勁，先和我說清楚！”

    小禾強笑著仰頭，昏暗的燈光下，他冷峻分明的輪廓也柔和了許多，只有依然緊蹙的眉頭，在訴說著他此時的堅定。其實，有的時候，他們真的很像，都一樣固執(zhí)。

    這個人，從剛開始讓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陌生人到面冷心熱的老板，到如今成為占據(jù)她心房的愛人，她如此熟悉他的一切，不論是工作、性格還是……身體，他對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放在了心上。此時，除了爸爸，他就是自己最信任、最熟悉的人。那個人，充其量不過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自己以前沒有奢望過，以后也不會去奢望，更何況，在自己的心里早就沒有了她的位置，何必因為她給自己找不痛快？也讓他為自己著急？

    “她是我mama。”說完這句，小禾就靜靜地靠在他的肩上，仿佛再沒有力氣多說一句話。

    謝逸揚眉峰蹙得更深，回想剛剛那個人的話和情緒，已經(jīng)將小禾的心理猜的透透的，大手在她背上輕撫著，心里卻像塌陷了一角，自己似乎越來越容易帶入她的情緒，不由的有些替她難過。

    心里卻打定主意，這個女人對小禾似乎并沒有多少疼惜，和一個過路人也差不多，為了小禾不再這樣難過，實在沒有再見面的必要。

    “小禾？mama實在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你。”春容安撫好艾薇，從病房出來就見兩人抱在一起。

    小禾放開逸揚看向她，已經(jīng)可以很平和地回答：“只是意外遇到艾薇，也沒想到能遇到您，我們明天就回去了。”

    “這么急？……既然來了，不如跟mama到家里玩一段時間？”

    “能別用mama這個詞嗎？那明明是你的家，和我沒有絲毫關(guān)系，你再用mama這個詞實在別扭的很。”小禾實在厭煩和她繼續(xù)這樣冷淡又奇怪的談話，尷尬癌都犯了。

    “小禾，mama……對不起你。”

    小禾挽了逸揚的胳膊，緩緩從她身邊走過，不再理會她的話。

    “小禾？他……這位先生是誰？你們什么關(guān)系？”春容畢竟在社會上也混了幾年，眼神很厲害，謝逸揚拄著手杖從她身邊過去，她就察覺到了異樣，雖然戴著墨鏡，但她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

    “他是我男朋友，怎么了？”

    “他是個瞎子？”春容不確定，卻擋不住內(nèi)心的擔(dān)憂，話脫口而出。

    小禾面色一凌，瞪了她一眼：“您能不那么粗俗嗎？他是不是盲人和您有關(guān)系嗎？！”你才是瞎子，你全家都是瞎子！這一刻，春容在小禾心里已經(jīng)瞬間從陌路人驟降到討厭的人，本來就沒有情分可言，此時，更是連基本的尊重都要化為烏有了。

    “小禾，你怎能和一個……盲人在一起？你爸爸知道嗎？”

    春容從內(nèi)心深處是覺得虧欠的，畢竟是她身上掉下的rou，第一次見面她確實沒有說謊，她是常常想起她的。不過，那只是她想象中的一個小人兒而已，真正見到小禾，才發(fā)現(xiàn)如果不刻意去想當(dāng)年事，根本激不起太多的悲痛思念。時間帶走了太多東西，這么多年過去，當(dāng)初的愧疚不舍已經(jīng)漸漸消散在歲月里。大概是知道她在林藝清身邊不會過得差的緣故，更是連擔(dān)心都很少，剛剛見到她第一感覺先是驚訝再然后才有了點喜悅，和見到微微渾身是傷時的擔(dān)憂難過實在不同。畢竟沒有養(yǎng)在身邊，很多東西都不能挽回了。

    但是，自己怎么說還是她的母親，眼看她要走錯路，怎么能不阻止？和一個盲人過一輩子？你是要毀了自己嗎？

    她這么想，也這么說了出來。

    小禾一愣，轉(zhuǎn)過身來，神色復(fù)雜難言：“毀了自己？你覺得這是毀了自己？難道要向您一樣，有個四肢健全、真心待你的男人還不滿意要去找更高的枝頭，過更高貴的日子才算是沒毀了自己？不，我覺得您不僅毀了您自己，您還毀了別人！您哪里來的勇氣對我的人生指指點點？”

    不管她又說了什么，小禾兩耳嗡嗡響，腦子一片空白，卻還記得緊緊拉著他的手，一步一步下樓離開了醫(yī)院。

    小禾從醫(yī)院里出來就大哭了一場，除了那個雨夜，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這么傷心。小禾語無倫次，一會兒說到小時候的事，說到對春容的失望和淡漠，一會兒又抱著他說對不起，討厭別人說他不好，她不開心……仿佛她哭，并不是因為春容對她的冷淡和自己終于說出了埋在心底的話，更多的是為他打抱不平，別人侮辱了他，仿佛在她心上烙了一下。

    哭累了，就倒在他懷里睡著了。

    因為醫(yī)藥費刷的是謝逸揚的卡，醫(yī)院登記的電話也是他的，春容打來電話，口氣不怎么好，讓他上去一趟，還他墊的錢。

    “那點錢別勞煩我上去，送給您了。”

    “你這什么意思？誰稀罕你那點錢，你最好趕緊離開小禾，等我告訴林藝清有你好果子吃的！”啪的一聲，春容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