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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的天氣,出門更是寸步難行,清早的時候,朝廷便張貼了告示,百官臨時放假一天,不用上朝了。 然而,沒有人料到的是,這天額外的假期還沒過去一半,興慶宮中便傳出了消息,武惠妃病逝。 居住在自己王府的壽王李瑁,得了內侍送來的消息后,臉上霎時間面無血色,片刻之后,更是連馬車和雨具都等不及,直接騎馬沖向了雨中,就連宮中送信的內侍,都被他遠遠甩在了身后。 待到坐在自家正堂,正和兩個兒子蕭華、蕭衡,并長孫蕭恒閑聊著這場暴雨之后,今年地里莊稼長勢的蕭嵩,也得到消息的時候,都略微愕然的睜大了眼睛。 蕭華和蕭衡對視一眼,蕭華輕聲道:“武惠妃病逝,壽王定然已經趕赴宮中。” 蕭嵩一不小心又拉了下自己的那一把美髯,好在這次,又不是自家事,他倒是沒失手拉斷一根胡子。 蕭嵩站起身來,在正堂中轉了一圈踱步,然后直接對侍候的婢女道:“去請夫人來,這次她得進宮走一趟!” 蕭華和蕭衡也站了起來,蕭華道:“阿耶,我去告訴阿姀這件事。” 蕭衡也是差不多的一句話,“我得和公主說一聲。” 蕭嵩抬頭看了次子蕭衡一眼,“別急,消息送來我這里的時候,興慶宮自然也會有人給公主送信來了。”說著,他擺了擺手,示意府里的人除了給裴氏送信之外,也分人出去,給陸府遞個信。 武惠妃得玄宗盛寵多年,雖無皇后之名,卻早有皇后之實,出嫁的公主以及命婦,自然要入宮哀悼。陸象先已經去了,他那長子陸泛怕是消息還不夠靈通,偏偏陸府賀氏的誥命是來自于陸象先的,以她的身份,還必須得進宮悼唁去。 并且,武惠妃人都去了,這次想來也沒有哪個大臣會繼續舍命攔著了,玄宗定然會追贈武惠妃皇后之位,并以皇后之禮厚葬之。 很快,聽到這么大的消息,同蕭嵩一起居于正堂的徐國公夫人賀氏已經被婢女扶著走過來了,蕭華、蕭衡同時道:“阿娘”。 蕭嵩也迎了兩步,“來了。” 孫輩蕭恒則是直接走過去,扶著阿婆坐下之后,才站在了一邊。 賀氏點了點頭,面上不見悲戚,神色間還略有些復雜。 蕭嵩只看一眼,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發妻肯定是想起了她的親jiejie,陸府的賀氏。 上次在陸府的事情,蕭嵩回來之后,干脆誰也沒跟人說,包括自己的發妻。如今,又想起了當日的事情,他也只是略挑了挑眉,捧著手里的茶盞,對自己的妻子叮囑了一句道:“我剛剛也已經差人去了陸府送信,這次進宮,若是擔心阿姊,你便同她一起,多陪陪她便是。” 第24章 前幾日, 蕭嵩雖然憋了一肚子火從陸府徑自離去,可是, 除了他自己身邊的幾個貼身護衛之外, 便是徐國公府上的人,也大多并不知曉此事。 是以,這次徐國公府上的仆從急匆匆的上門來送消息的時候, 陸泛心中除了感動,多少還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尷尬…… 讓那仆從代為向蕭嵩道謝之后,陸泛匆匆忙忙的去了后院,他的母親賀氏仍舊在小佛堂中禮佛,一副不理世事的寂落模樣。 小佛堂香案前供奉的經書, 陸泛只瞥了一眼,便知是出自自己的長子陸冀之手。 說起來, 他雖身為陸象先的長子, 也一直在父親、母親膝下長大,但是,他所練的書法,卻是另求了名家字帖。 反倒是他的長子陸冀, 卻是從小臨了陸象先的帖子,習得一手字, 亦是同祖父頗有幾分神似。 賀氏素來疼愛陸冀, 又格外珍視這個長孫為他抄寫的經書,其實,未嘗沒有這一筆字和陸象先頗為相似的原因…… 念及此處, 原本因為前幾日母親和蕭嵩之間的齟齬而免不了有些埋怨的陸泛,卻又忍不住的心中一軟。 母親賀氏所言,他又何如不懂,只不過,若是陸冀長大之時,父親還在,兩個孩子又頗為投緣的話,這樁親事或許還有可能,如今,不管是陸冀,還是蕭家的孫女,年齡本就差了幾歲,如今又都還十分年幼,卻是連提都不必提了。 更遑論,世人雖聲稱“高嫁低娶”,可是,若是看看那些世家大族的姻緣關系,又哪里是依照如此行事? 蕭嵩的長媳裴姀,乃是出身河東聞喜裴氏,其父裴耀卿前幾年業以拜相,整個裴氏家族,更是綿亙數百年的豪門望族。 次媳新昌公主,則是李唐皇室出身。 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從來不是一句空話。就說蕭家,前朝亦有蕭皇后,隋朝被滅之后,仍被唐太宗頗為禮遇,憑借的,不就是其背后的蘭陵蕭氏么? 陸泛的心中一時間閃過無數個念頭,然而,目光落在小佛堂上,最終卻只是化作了輕輕一嘆,躬身行禮道:“母親,剛剛蕭相公派人送信,說興慶宮中,武惠妃剛剛已逝。” 賀氏越見老邁枯槁的手上,動作突然微微一停。 半晌,她手指微微顫抖著放下了手中的念珠,泛著血絲的眼睛里蒙了一層陰霾的霧氣,末了,才聲音古怪的嘆道:“她也去了啊……” 安樂公主、韋后,而后是太平公主,那些曾經立于大唐權利頂端的皇室貴族女子,曾經有多囂張跋扈,多么睥睨天下,如今,還不是一個個的全都死在了她的前面? 熬死了她們,便是自己下一刻就咽氣,賀氏也再沒什么怨言了。 賀氏輕輕的抓緊了手中的佛珠,瘦可見骨的手上,勒出來的青筋越發清晰。 只不過,她還想撐著。 陸象先去得早,她還得替他撐著,替他多看幾年,看著他們陸家的孫輩長大成才…… 陸泛的眼中閃過一絲憂色,低聲道:“阿娘,武惠妃去世,各命婦需得進宮吊唁。” “去,我當然要去!”賀氏手指微微顫抖著數了兩顆佛珠,終究還是數不下去,手指一松,晃悠著站起身來,陸泛連忙伸手攙扶了一把,“阿娘。” 賀氏耷拉著的嘴角帶著一絲冷笑,她們全都死了,這一次,她當然要去看看,送她們那些可都死干凈了的人一程去! · 窗外的雨聲,一刻也未曾停歇。 蕭燕綏將自己已知的所有的線索都寫在紙上之后,自然便一眼看出來信息缺失的部分。 上一次,她在兄長蕭恒手繪的西明寺地圖上,清楚的勾勒出了西明寺中僧人可疑的地方,可是,蕭恒再次前往西明寺后,調查出的結果,卻是并不曾再同她說過。 這還僅僅只是其一。 至于其二么,自然就是,玄宗下旨后,高力士調查出來的結果了,如今這種想要把事情冷處理的動靜,顯然不會是無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