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料的是，林風眠突然笑了。

    “既往不咎？林志成，你自己說這話，不覺得臉紅么？”

    林志成迅速打量了下四周，并沒有察覺到第三個人的氣息。

    他咬牙切齒，恨恨道，“林海音！我可是養育了你十幾年！”

    “你殺了我的父親我的哥哥，把我娘親逼瘋。”林風眠抬起頭，眼中的殺意不比他少，“你當我是林傲雪嗎？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別人欺騙！”

    “呵，說到小雪，我能騙到她，還有你一份功勞。”

    林風眠只淡淡一笑，“林志成，你怕什么。”

    林志成愣了回神，隨即惱羞成怒，“你胡說什么！”

    他猛地踹向牢門，下意識地，還是把林風眠當做了從前那個無法還手的可憐小孩。

    只可惜，這牢門是千年金絲楠木所制，防火防水，牢不可破。隔著這道門，他根本觸碰不到林風眠的一片衣角。

    他與林風眠，像是掉了個位置，從林風眠對他滿懷仇恨卻無能為力變成了他對林風眠忍無可忍卻無法動手。

    還沒等他恢復冷靜，林風眠又慢悠悠開了口，“現在的林家，可比十幾年前要好上太多，我這幾年的名聲又差，接手現在的林家對你來說利益巨大，所以你根本舍不得撒手吧。只可惜，你時間不夠了。”

    林志成瞳仁猛地一縮，強作鎮定，“你胡言亂語什么。”

    “我還能說錯了嗎？”林風眠挑眉看他，“森羅萬象練起來是強悍，可現在的你，是站在我們肩膀上的結果，或者說，是站在累累尸山上的結果。”

    “這就導致了，你的根基并不穩當，你的壽命要比常人短暫，這就是你最該付出的代價。但你怎么可能會甘心，你必須重新練森羅萬象，而森羅萬象已經被我燒了個精光。而且，你根本記不住森羅萬象的內容。”

    “但是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才會森羅萬象。”林風眠伸出一根手指頭指了指自己，“還有我，記得森羅萬象的全部。”

    林志成心跳加速，連腦袋都開始出現暈眩，差點身子歪倒撞到墻。不過他很快便強忍住被看穿的慍怒，鎮定地看向林風眠。

    他可不能在一個小丫頭面前失了面子。

    “你還需要我，所以，我就是不和你做交易，你也必須讓我活下來。”

    “你就不管林家的人了嗎？”林志成陰冷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饞了大量的寒意，卻一點也影響不了林風眠，“我可不會養那么多蛀蟲。”

    “哈哈哈哈哈。”林風眠輕聲笑了起來，她看著林志成，就好像看到一個活靈活現的大笑話，“你當我成天沒事干養他們做什么？”

    林志成心底一空，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當然不是浪費糧食。”林風眠仰起頭，玩弄著垂在自己肩上的長發，神情自若，“是為了留給你啊。”

    “你什么意思。”

    “既然知道你還活著，我又怎么可能無動于衷呢。”林風眠攤手，聳肩道，“我只是把爺爺臨死前寫的遺書給他們看了而已。”

    怎么可能！

    林志成有些慌亂，但還是強忍著理智沒有脫口而出。

    林風眠怎么可能會留著那東西！明明他當時已經燒了遺書！

    “你若是有那東西，又怎么可能讓自己落入此番境地。”

    “林家的家事，我還沒想過攤開給外人看。”

    看著淡定自若的林風眠，林志成一時竟沒了以往的堅決。

    她到底，是在說謊，還是事實？

    跌跌撞撞離開地牢，林志成連輪椅都忘了坐。

    林風眠不把他的身份告訴江天明，那么林家其他人呢？會不會有什么人說閑話流傳到辛月明和江水寒的耳朵里？還有，蕭玉卿與何維豐，是真的生了病嗎？即便生病，又怎么會湊在一起還是這個時候？

    看著林志成的背影合著陽光一點一點消失在門后，林風眠猛地吐出一口血，心里卻開心極了。

    果然，林志成因為多年的躲藏開始變得疑神疑鬼，這時候不用她用言語激他，他只怕也會自己暴露。

    深吸一口氣，林風眠調理了下自己的呼吸，將衣袖上沾了血跡的部分撕下，扔進了油燈中，又從一旁稻草堆里分出來一部分，蓋住了地面的血跡。

    只希望林志成手下暗衛來的時候，這點血腥氣能散掉不被他們發現。

    她仰躺在剩下的稻草堆上，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嘆氣。

    江天明，你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

    都怪你啊，這才多久，我居然就開始思念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估計還有兩三章就結局啦~

    ☆、斷壁殘陽

    烏云遮月，注定了不是平靜的夜晚。

    獨孤仲命人找來兩個青樓女子陪酒，心情大好，卻不知身后的暗衛何時消失在夜色之中。

    察覺到有動靜，暗衛本應該陪在獨孤仲身邊，可是想起今晚要對江天明動手的命令，他便開始擔心。

    難道被江天明察覺了？

    可還沒等他跟著對方來到關押江天明的房門前，便無聲無息地被放倒。

    “小心點。”江天明低聲道，“還不確定除了他有沒有其他林志成插入的釘子，決不能讓任何人離開這里。”

    “放心。”宇文清吩咐下去，“都聽見了吧，小心行事。”

    人群烏壓壓的四散開來，迅速消失在黑夜中，就像一群幽靈。

    宇文清留下幾個人蹲在江天明身邊，遠遠望著臺上尋歡作樂的獨孤仲，輕嘆道，“林志成也是心大，居然愿意和獨孤仲這種不靠譜的人合作。”

    江天明搖了搖頭，“林志成并非與獨孤仲合作，而是與整個北漠皇室合作。”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林風眠的眼皮子底下輕易逃脫。

    “林志成在忌憚北漠的同時，北漠皇室也在忌憚他，不然，也不會派出三皇子來此。”

    宇文清想起北漠的傳聞，不禁脫口而出，“獨孤仲是替死鬼？”

    “也可以，這么說吧。”

    如果林志成出現問題，只有一個獨孤仲留在這，北漠皇帝也不需要心疼什么。

    兩人說話間，獨孤仲帶來的手下基本被清理了個干凈，見不遠處房頂上的信號，宇文清朝身后人一揮手。

    黑影漸漸接近笙歌曼舞的舞臺，而舞臺上的獨孤仲，卻一無所知。

    去地牢中見過林風眠，不管怎么想，林志成心里都已經落下了一根刺，恨不得立刻回林家封住所有人的口。

    若是只有林風眠一個人，絕對不會有人愿意相信她；可眼下，不僅林家人全部知道，連他父親死前寫下的遺書都有。

    書房外，林天海急急忙忙的腳步聲傳來，他一進房間就轉身關門，“老爺，已經派暗衛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