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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可上下,大約是作歌舞表演之用。高臺下頭圍了不少人,伸長脖子往上看,大約都是來看那花魁的。 我們不是來看舞的,也就只是在人群中四處查看是不是有可疑之人,并時不時撥開地下等候的人,在臺子下頭四處走動。只是一如我最初的預料,并不曾有。 未幾,臺上傳來絲竹管弦調試的聲音,想必是舞蹈快要開始了。所有人都在奮力往臺前擠,便更不方便我們走動,不得已,便只好站住。 臺上已經站好了個身著袒領半臂的女子,頭上梳著三環望仙髻,背對著眾人。只是她手上寒光凜凜,似是握著一雙劍。 絲竹聲都低了下去,臺下之人也不再喧鬧,一時間這里頭竟十分安靜。 忽然,“錚”的一聲弦響,卻似飛矢脫弓,刀槍嘶鳴,全然不似素日所聞的溫柔絲竹,倒是把在場的許多人都嚇了一跳。 臺上角落里的一個少女,抱著一把琵琶,撥子有節奏地在弦上劃過,發出裂帛一般的響動,旁邊彈阮咸和箜篌的女子則在琵琶響的間隙,用左手的指腹在弦上撥出低沉柔和的和聲。 僅僅是開頭的幾聲,便營造出一種肅殺的氣氛,倒像是我們軍營里用來催陣的銅琵琶一般。這紅袖招的樂伎還有點意思,想必這舞蹈也不同于一般的。 撥弦的聲音漸漸弱了,一縷簫聲響起,幽幽咽咽,如泣如訴。 一早就站在臺上的女子,早在琵琶聲響起之時,便隨樂而舞。只是她的舞姿更類似劍招,一劍刺出干凈利落,隨著琵琶那削金斷玉的一聲而變招,阮咸與箜篌弦響之時則凝立不動。而她不管變了幾招,卻始終背對臺下,沒讓眾人看到她的樣貌。 簫聲一起,舞姿變得柔和,也更加連貫,玉腕輕轉,舞出絢麗奪目的劍花。而那女子也終于轉過身來,露出廬山真面目。那女子長得倒是很清瘦,眉目也不艷麗,不像時下那些頗受推崇的仕女。在我看來,這女子頗有幾分颯爽英姿,倒是賞心悅目。只是不知為何,見著這女子的樣貌,我莫名覺得十分面善。 緊接著又是琵琶聲起,阮咸、箜篌、箏、胡琴、羌笛、洞簫作配,樂聲一陣緊似一陣,而那個女子舞劍的動作也越來越快,偏偏身形十分優美,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盧浩忽地在我身邊低低吟誦,“這真是精妙!哪怕是昔日公孫大娘在世也不過如此了吧!” 我聽不懂他念的是什么,卻聽說過公孫大娘其人,也知道這舞難學更難精,能舞出這樣的氣勢,想必是數年勤學苦練的結果。 只是恍然間,我目光瞥到寒光一閃,卻并不是臺上的劍光。我連忙四下一望,但見我身側隔了五六個人的位置,站著個面糊模糊的漢子,手里握著一把長刀。我連忙拉了拉身旁的盧浩,示意他去看。 盧浩心領神會地一點頭,慢慢地往人群中挪動,從后邊繞到了那漢子身邊去。我與他使了一個眼神,便悄悄地向那漢子靠近。 誰知我二人還未動手抓人,臺上的樂聲忽地變得慷慨激昂,那漢子一聽,腳下一個使勁,憑空躍起三丈,一下子躍到了舞臺上。我與盧浩二話不說,也跟著躍了上去。 臺下爆發出一陣驚呼。但此時我也看見了,那臺上竟一氣躍上來四人,都是手持長刀的短裝打扮。那四個人與臺上正在表演劍舞的女子看到我與盧浩跟著跳上來之后,俱是一愣。 但樂聲未停,那持劍的女子也迅速回神,忽地一劍朝她身前的漢子劈去。 那漢子提刀來架,刀與劍便纏在一處,二人相斗起來。只是仔細一看又不是,他二人身形騰挪扭轉,并不是打斗的姿勢,卻依舊如同劍舞一般。 果然,那個漢子在與女子“交手”的時候,另外三人只是提刀舞著同樣的動作,并不上前去,看來是在合演。 我與盧浩好不尷尬,正要轉身下臺去,那女子卻放開那人,又一劍朝我刺來。我猱身一躲,那女子也不惱,又一劍刺向盧浩,盧浩也如我一般躲開。舞劍的女子眼波流轉,嘴角微微上揚,卻偏要與我們交手,劍光舞作一片,偏不讓我們下臺。 盧浩被纏得煩了,終于拔劍出鞘,反手回敬了一招。只是因為吃不準那女子手上的是真劍還是模具,沒敢用全力。 貴族家的子弟,尋常酒宴上時不時就會被人邀去共舞,盧家這樣的人家,自然風氣更甚。盧浩從小受教養,舞蹈也是十分出眾的,這一劍他也揉進了舞蹈的精髓,卻與女子不同,陽剛而灑脫。 那女子十分滿意,與他纏斗一番,又來刺我。我見盧浩都沒什么走的意思,也只好出劍迎擊。 這舞蹈顯然是經過巧妙的編排的,余下那四人進退有度,頗有章法,但我與盧浩是臨時闖進來的,并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樣編排的。只是那女子也很聰明,旁人不管,卻知道引著我與盧浩加入這支舞,且每一次陣型變動,都是踩著那樂句的變動,絲毫看不出這是與陌生人臨時起意的一支舞。 原本我與盧浩功夫就不弱,也會些舞步,而這舞蹈的編排又著實精妙,竟看得臺下的眾人頻頻驚嘆。 好不容易一曲終了,眾人直愣了好久,才忽然醒悟一般地開始撫掌叫好。 那四個漢子都退了下去,我與盧浩也要走,那女子卻忽然出聲:“久聞霍將軍與盧將軍大名,今日終于得見二位將軍的身手,奴實在佩服。” 我拱了拱手,只說了句謬贊,便要離去。 盧浩卻道:“娘子劍法精妙,舞技超群,不知可否告知芳名。” 那女子的神色暗淡下去,怏怏地道:“范陽,公孫霓裳。” 公孫霓裳?這名字果然也很熟悉。她是范陽人士?曾經我在范陽待了許久,是不是曾經見過她的?我暗自思索。 見我這樣,公孫霓裳看著我,用口型輕輕地道——白玉腴。 她一說白玉腴我忽地想起來了……原來竟是她! 第90章 橙玉生 稀里糊涂的, 被公孫霓裳請到了她的房中,卻被周遭的人又是嫉妒又是羨慕地盯了許久。 “表兄……你認識這位娘子?”跟著公孫霓裳走的時候,盧浩小聲地問我。 我有些無奈, “當年突厥圍攻范陽, 我在戰場上遇到的。長孫娘子當時還送了我一壇自釀的白玉腴,滋味好極了。” 恰好走在前頭的公孫霓裳聽見了, 回頭向我們嫣然一笑,“霍將軍的記性真是好, 都過去這么多年了竟還記得。可惜奴現在手生了, 也不會釀酒了, 只能用其他東西來招待了。” 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