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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了, 恭喜起復啊。”我向二人拱手為禮。 韓謹的臉色并不怎么好看, 也不愿答話。 倒是李信道:“伯英回朝,理當設宴接風才是,緣何獨身一人在外行走?正好碰上了, 又許久不曾見過,不如找個地方坐下一敘?”我聽聞李信遷任兵部侍郎,原是比我現在官階高了,說話也不如從前那樣客氣。 但我也不以為意。出門行走, 原本只是為了散心,遇到故人,難得還出言相邀, 我也不想推辭,于是道:“二位成親的時候,某尚在西疆,不曾相賀。恰巧今日遇上, 該當霍某請酒賠罪。” 與他二人去了春風樓,尚有韓謹寄存的蒲桃酒,聽聞還是他成親的時候先帝賞下來的。雖說這酒不比西疆的好,但在長安,也是十分珍貴的。 便如這蒲桃酒總是有些滋味不對一般,我與他二人閑聊,總有些口不應心。韓謹倒罷了,一開始與他相識,關系便有些微妙,但李信卻是與我一道出生入死過的,這般的生死交情,我卻也覺得與他有些生分。 “伯英,怎的不喝酒?是這酒不對胃口?”李信舉著盛滿玫瑰色酒液的犀角杯遞到我面前。 我連忙打起精神道:“至尊賞的東西,誰敢說不好?只是怕一氣牛飲盡了,韓大夫心疼。” 韓謹卻驀地嗤笑一聲,“我為什么要心疼?至尊賞的又如何?很稀罕么?我就該千恩萬謝地供起來?這恩寵很想要么?” 或許我從來不曾了解韓謹。總以為他內斂、懦弱,卻從不想他有這樣尖銳的時候。我暗暗看了一眼李信,心道這樣的私密只怕被人聽到就會惹出不小的禍端。只是李信面色如常,搖頭道:“伯英,你就不要再激他了。” 看樣子李信也是知道的了。 韓謹卻道:“不知者不罪,何況霍司馬又不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 似乎是發生過什么大事,還鬧得人盡皆知了。不過我在西疆,到底是沒傳過來而已。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話,我也就懶得問了,只是對李信道:“那……霍某此杯,還是敬誠望吧。恭賀升遷與成家之喜。” “多謝。”李信淡淡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哈,”韓謹突兀地笑了一聲,“裴家的女兒,不守婦道,水性楊花,霍司馬不知道,卻是整個長安皆知的。誠望得妻如此,你竟還恭喜他。誠心看笑話么?” 內宅之事,我自然是半點不知的,關于那位裴娘子的風評,我不曾聽說。但韓謹說話之時李信有些尷尬,我便知所言非虛。 于是我連忙道:“對不住誠望,某……某不是故意的。” “無妨,我知道。”李信擺手示意我不必再說,神色慢慢恢復如常,“伯英也是知道的,我們這樣的人家,婚事從來不由得自己做主,若能娶到情投意合的自是萬幸。只是不巧,我沒那樣的運氣。從前送阿靜的時候,你大約也知道了,家嚴……近來李家被打壓得厲害,而至尊隱隱有抬舉裴家的意思,父親便迫不及待地要與裴家結親。裴家正為女兒的婚事焦心,父親不啻于送上門去,這親也就這樣結了。” 李信家里如何我零零碎碎聽過一些,聽罷倒也是無奈得很。 以前盧浩告訴過我,他哥哥盧瀚的婚事就是家里這樣定下來的。只是盧家不是李家鞥比的,憑他家的權勢,當然選得起太原王氏,還能挑一個最出眾的女兒。不過那王氏與盧瀚倒也投緣,成親之后倒是夫妻恩愛相敬如賓的。 只是李信……就是一腳踏進深淵了。 “如此……卻不至韓大夫的親事,也這般慘吧?”本想著不問的,但一下子被勾起好奇心,一下子就溜了嘴。險些忘了,韓謹的夫人可不是李信的姊妹么? 我還想說什么,韓謹卻道:“李家乃是將門,女兒剽悍些也是常事。五娘除了成日舞刀弄棒外,倒也很單純,頗有高皇后的風范吶。不過這樣也好,沒那么柔柔弱弱的,也不至被什么人就莫名其妙地害了。” 韓謹這是想起長孫氏了。當年長孫氏身故之后,這筆賬都被算到了韓謹頭上,兩家差點鬧起來。 李信笑得有些訕然,“舍妹……讓書毓見笑了。” “若說見笑,誰比得上我更像個笑話?”韓謹輕嗤一聲,“普天之下,除了韓某,還找得出第二個人,是致仕回鄉后被人硬逼著回來的?” 在回鄉錢,韓謹曾說是解脫了,大約……是不想再回來了。如今他不僅回了長安,還升了官,聽起來又是先帝的手筆。 眼見著韓謹越說越不像話,李信搖搖頭,連忙道:“書毓,你喝多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回去干什么?教五娘嘲笑?”韓謹斷然拒絕。 李信求救似的看我一眼,我連忙道:“某……剛剛回來,還不曾見過家里人,實在是不敢耽擱了,還請二位見諒。改日,某一定回請二位。” “既然這樣,那某就再回尚書省瞧上一眼。”韓謹忽地失了談興,輕輕哼了一聲,拂袖便去了。 李信這才送了口氣,賠笑道:“伯英不要在意,書毓他……” 我搖頭,“曾經也是狀元郎,好一個謙謙君子的,怎的如今成了這幅模樣?” “伯英你有所不知,書毓剛回長安,至尊便給了他高位厚祿,書毓不受。后來,至尊命人將書毓押進宮,一夜不曾出,翌日上朝的時候,卻是被人抬出來的。書毓那時……身上裹著四品文官袍,只是露在外面的地方,卻有多處淤青傷痕;被人抬著走,所過之處還留下斑斑血跡……眾目睽睽之下,可不是臉都丟盡了?從那之后,書毓把自己關在府中三日,然后接受了至尊許的官階俸祿,又向父親求取李家的女兒。最初父親不同意的,可后來看至尊十分寵信書毓,便也準了……” 我大概也理解韓謹為何會如此了。 既然已經被先帝當著那么多有頭有臉的人打了臉,那么這臉索性就不要了。能護好自己,要么就是自己強硬,要么就是手握大權,想必韓謹是選擇了后者。 李信仍舊說著,“說起來……還是伯英你命好,與夫人青梅竹馬又情深意重,現下終于做了夫妻……” 這倒也是,娉婷縱然做了千般錯事,性子也不那么賢淑,但她還不至于到了窮兇極惡的境地,更不曾鬧得讓整個長安都看我笑話。只是與李信和韓謹相比,我的夫人還真是強多了。至于葭月……我自己也不是多在意,而霍禮又替我辦事多年,既然他倆有情,又不曾把事情鬧開,我倒不如成全他倆,落得大家都痛快。 我與李信又說了幾句話,匆匆作別,便快步回府去。門房報與我說娉婷回府了,我也不曾顧得上。 荷香院里,他二人還直直地跪著,因為我走的時候沒宣揚開,也沒鬧出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