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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br> 姨夫話這么多,莫不是……來之前喝酒了?我還真怕他一個激動做出什么過激的事來。 但姨夫只是站在那里旁若無人地說著話,“謝兄,說句真話,崔某……敬佩你得很,甚至很是嫉妒你!都是世家子弟,都是要擔負起整個家族的,你可以按照你的心意去行事,我便不能……我好恨吶!曾經某也想投身軍旅,做個令蠻夷聞風喪膽的大將軍,可偏偏父親不允,說我們崔家向來都是以文采與謀略聞名,從不出只知打打殺殺的莽夫……可謝家何曾不是?若論文名,謝玄、謝靈運還有那詠雪才女謝道韞,我崔家如何能比?” 難怪姨夫從前也不許我練武,更是不許我跟著師父學武,原是因為他自己學武不成便也不愿讓我去啊。 “還有娶妻一事……謝家如今漸趨沒落,不更應找個望族聯姻么?何以你想娶吳郡顧氏的女兒便說娶就娶,她身故十數年也不曾續弦;而我……我想娶阿昭父親也不許,硬逼著我向盧家下聘!” 我沒見過師母,只聽說師母是姓顧來著。原來師母是吳郡顧氏出身的。那的確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前朝也不過是在江東一帶有點名氣,當朝便只剩個名頭還在了。姨夫說的阿昭……那可不是大長公主嗎! 原來長公主說他負心薄幸,倒也不盡然,多半還是迫于家族的威脅。 不過我想師父當年的壓力也不比他小,但我深知師父是個極有主見的人,只要自己認定的事,等閑不會更改。但姨夫說的這話,驀地又讓我想到韓謹——分明萬分不滿,卻又不敢反抗。難怪到了現在,姨夫會變得說一不二,那是從前被管怕了管煩了,如今只想自己拿主意了。 沉默片刻,姨夫忽地打開了手邊的盒子,端出一只碟子,上面整整齊齊地碼著幾圈半透明的rou片兒,我伸長脖子仔細一瞧,才發現那是一盤魚膾。姨夫將魚膾放到師父靈前,又道:“謝兄,這是我方才去曲江池畔親手捉的鯉魚。這個時節的魚很是肥美了,可比上巳那陣好多了,我自己親手切的,還望謝兄不要嫌棄。” 我一直覺著姨夫一介文人,寫字倒是不錯,但那雙手也只能握緊筆桿子了??梢谭蛘f這魚膾是他親手切的……凌波廚藝如此高超尚不敢隨意做魚膾,因為她的手力道不足,握不穩刀子,不能切出均勻且輕薄的魚生。但看姨夫這一盤魚膾,我一下子便相信了他曾經也是武藝高強且一心從軍的人。 但姨夫為何要提起上巳呢? 這時,姨夫才恍然想起屋里還有個我一般,轉向我,問道:“你師父……大約從不曾跟你說起我的事吧?” “是……”就如同姨夫從不曾與我說起師父的事一般。 “也對,謝兄如此正直之人,想必也不屑與你提起我這反復無常唯利是圖的小人吧?!币谭蜃猿耙恍Α?/br> 我不敢說話。 姨夫卻仿佛興致來了一般,自顧自地道:“我認識你師父的時候,比你現在還小些,也就十來歲的樣子。那是一次上巳節。你也知道長安過三月三,多半都是去城南的曲江池、芙蓉園踏青,新科進士擺宴設酒,朝中權貴也云集于此,還有許多女眷也在。” 這我是知道的,每年三月三上巳節,城南水邊都十分熱鬧。只是各位貴人都會在此設上帷幔,以免被游春的百姓沖撞。我卻十分不喜去湊那個熱鬧,因為上巳除了游春外,許多家里有適齡男女而尚未婚配的,便會在那里相看,我實在不想莫名被哪家看中了惹得一身麻煩;再則長安勛貴太多,水邊就這么大塊地方,帷幔都已經將池畔密密麻麻地遮了起來,滿眼所見都是各色絹紗綢緞,卻有什么好看的? “那年我還沒入朝,謝兄也沒有,還可以四處恣意玩耍。那一次上巳,我本來已經覺得百無聊賴,卻忽然聽到后面一陣驚呼,我轉頭回去看,原來是韋家的大郎騎馬而過,卻撞倒了一處帷幔。那帷幔是五顏六色的女子外裳圍起來的,衣料又奢華,一看就是貴女在此集會。果然,架子要倒之時,一陣嬌呼聲從里面穿了出來。那時候我身手尚好,便從馬上一躍而起,撲過去救人。也沒看清是誰,抓到誰便拉出誰來。但這時卻有人比我更快,將支撐帷幔的架子往邊上一踢,生生挪出五尺去,許多貴女便順勢奔了出來。不過有一人動作慢些,那人便又閃身去救。最后被救出的那女子自然是千恩萬謝,與撲出來相救那人互相換了名姓。想必你也能猜到,救人的就是你師父,而被救的則是顧氏?!?/br> 嗯,我也能猜到姨夫所救的是大長公主。 果然,姨夫道:“我看也不看拉出之人,卻是如今的大長公主。大長公主問了我的名姓,對我二人千恩萬謝。那韋家的大郎愣了一陣,連忙上前來請罪。大長公主也沒多加指責,只是讓他日后小心些便完了。我見謝兄身手不錯,便叫住他,希望與他交個朋友。我倆沿著曲江池漫步,聊了很多東西,還相約一同奔赴邊關為國效力。謝兄贈我一串劍穗,我回贈他一枚玉佩。那日興起,我們也不曾回府用飯,而是雙雙扎進曲江池去摸魚,比試誰摸的魚更大。謝兄身手比我好,連著摸了好幾條一尺長的魚。而后就在岸邊,我倆用自己的佩劍將生魚去鱗破肚,又問賞春之人借了碟子,比試魚膾。也不要醯醢,就這樣生吃,只覺得魚rou真是順滑無比,日后竟是再沒吃到過如此美味的東西?!?/br> 師父能做出這樣的事,我十分理解。只是一向嚴肅守禮的姨夫……我卻根本不能想象,原來年少的他竟然還有這樣的過往。 原本姨夫說起那一段,面上都浮現出一層我從未見過的光彩,可馬上又消失不見了。姨夫低頭道:“可是后來,我與父親說想從軍之時,被他狠狠責罵了,關在家中不許出去,連謝兄所贈的劍穗也被收繳,當著我的面剪得粉碎。母親還定下了與盧家嫡長女的婚事,硬是逼著我完婚。族中還替我謀了職位,雖然品階不高,但握著實權。開始也爭過,但實在爭不過,也便接受了。” 這倒讓我幾乎將姨夫與韓謹對等起來。 “后來謝兄從邊關回來,氣勢洶洶地提劍來找我。不是問的我為何食言、沒有從軍,而是父親與叔父狠挫了謝家的勢力,而我……就是幫兇。那一次算是家族勢力博弈,謝家敗了,謝兄的父親因此過世,這樣算起來,我與他還有殺父之仇。謝兄質問我為什么這么做的時候,我只能說……人生在世,不能憑著自己本心而活,家族給了我旁人享不了的富貴榮耀,那我也只能替家族受了旁人看不見的苦楚。謝兄罵我貪婪,罵我虛偽,罵我卑鄙無恥,我都只能受了。后來,謝兄取出我贈與他的玉佩,狠狠摔了,說與我割袍斷義,從此再無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至此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