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可以。雖然都已經是這世道了，但有很多時候，林志威他依舊是敬天地、仰鬼神。

車煙滾滾，工業道路上面往來的車輛全都是重型的大卡車，一個不大的面攤落在一個腹地之上，長年累積下來的油污使得這一家面攤看著就不是讓人很想進去用餐。不過對於靠著勞力在討生活的司機們來說，能填飽肚子比乾凈來的重要的多了。

吆喝聲、粗鄙的對話，熱氣、油煙，劣質的洗發精味道跟一聲聲叫著石頭的呼喚聲，這些夾雜在一起所構成的，就是程育遠的童年記憶。

他已經不太記得自己本來叫什麼名字了，但他還依稀記得，那個在工業道路邊的小小面攤，以及mama總喊他石頭的聲音。

由於面攤所在的腹地離著工業道路的距離并不遠，一個大人腳步只要跨大一點，那是可以十步內就就跨上那工業道路的，所以，程育遠一直到三歲之前，都是讓mama用著布背巾背在背上的。

一直到他三歲那年，那面攤中的其中一個熟客，說是他們家的孩子不用那種欄架子（嬰兒）床了，送給了小面攤的夫妻，程育遠才從mama的背上，給放到了這小小的空間中。

其實小時候的記憶程育遠真沒多少印象了，最後的深刻，是mama最喜歡的白色裙子突然的變得紅艷，姿態扭曲的睡在馬路上，爸爸抱著mama好兇好兇，後來mama就睡到一個小小的盒子中，漫天的火光飛舞，mama就不回來了。

他還記得，吃了紅蛋蛋，就是長大了。mama不回來了之後，有一天，爸爸給他吃了一顆紅蛋蛋，那天給他穿上了過年才可以穿的新衣，帶他坐了好多好多車子，去了那個叫游樂園的地方。

那天，他吃到了他覺得最好吃的東西，甜甜的奶油冰，軟軟的，很香。原來面包是種軟軟的東西，跟窩窩頭不一樣啊！原來糖果吃起來是不會澀的！好多原來，跟他知道的不一樣

拿著氣球，爸爸說，給他買爆米花，讓他在那邊等著，他乖乖點頭，爸爸說，你要乖，要乖…

已經成年了的程育遠跟只有四歲的程育遠不一樣，四歲的程育遠只會在原地乖乖等，等到了游樂園關園，等到了天黑，等到了警察叔叔來帶他，就是等不到爸爸。

夢中再一回的回到這一天，程育遠一開始先是乖乖的等，後來發現了爸爸不見了，抓著氣球，忍著害怕，他跑到小販區一家家問過去，他們說，爸爸沒有來過。

一回頭，程育遠看見爸爸在他剛剛等著的地方站著了，他拼了命的跑過去，可是爸爸一看見他，轉頭離去的背影不曾回過頭來。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身邊周遭的景色開始扭曲，每一張陌生的臉孔他們的嘴巴裂開的好大，大家都在嘲笑他，你是沒人要的小孩。

抓著氣球，沒有氣球了，氣球在他進了育幼院之前就開始癟去，然後進了育幼院的那天，沒有氣球了。

空蕩蕩的手中什麼都沒有，育幼院的空間里一個人也沒有，任憑他哭啞了嗓子，就是沒有人出現。

六兒…

六兒……

六兒………

小小聲的，有人在叫著六兒，誰是六兒？

被那小小聲的六兒給吸引了注意，吸吸鼻子，程育遠邁開了小短腿，開始找著聲音，空蕩蕩的世界太叫人害怕。

推開了育幼院的大門，原本外面應該是接著一條馬路，現在卻是連著一片山野，環視著周遭，前小村的炊煙，往他們家的那條小山路，六兒，是自己。

程育遠跨大了步，用力的朝山坳中跑去，哥────！

他是六兒，他是他哥的寶貝六兒！

明明心中就是明白清楚了，可是為什麼自己卻還是跑不快？

氣喘呼呼的停下，程育遠低頭看看自己，卻還是四歲大的模樣。

六兒…

六兒……

六兒………

聲音開始清晰，大哥的、二哥的、三哥的、四哥的、五哥的！

哥！

邁開了步子，他找不到爸爸也沒關系了，他現在有家，有家！他還有他的哥哥們！

四歲的娃娃在山野中能跑多快？原本還大亮著的天突然的黑了下去，山林的陰影開始變成了張牙舞爪的妖怪，貓頭鷹的叫聲添加了幾分恐懼的氣氛。暗陰的林子路則模糊不清了起來，被黑暗中的不知名恐懼驅趕著，程育遠越跑越快，一個踩空，整個人往前撲倒。

無法做出什麼反應，除了本能的閉上眼睛，程育遠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好。

「！！」

突然的張開了眼睛，六兒摒著一口氣，映入眼中的是哥哥們擔心的臉孔。

「哥──」

伸手朝向了離他最近的大哥，六兒喉嚨酸緊，一開口，夢里面的那些無所適從便跟著眼淚一塊潰堤。

「沒事了，沒事了，哥哥在的，沒事了啊～」

二哥輕輕拍著六兒的背，大哥握著了六兒的手，溫聲的哄著他。轉頭給其他兄弟打了眼色，讓他們端湯的端湯，擰毛巾的擰毛巾。

等六兒哭夠了，緩下了情緒，五哥拿著毛巾把六兒的臉細細的擦了乾凈，手腳心一摸，果然大哥說的一樣，發冷卻是有汗的，五哥打開水壺，把原本水盆里的就溫熱的水在兌了些熱水下去，提高了溫度之後，從新擰過一遍毛巾，才給六兒的手腳擦了一遍，熱燙的毛巾熨開了毛孔，六兒這才覺得身體沒那麼冷了。

作家的話：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做過這樣的夢呢？

夢中的景色是自己小的時候住過的地方，可是一個轉身，你卻是看見了你現在所在的地方。

明明兩處就差了好幾百公里遠，可他們卻在你的夢中銜接了在一起。

有時候又會夢見小時候，可是你又清楚著，你已經不是那孩提時了。

人的大腦真的很奧妙呢～

☆、六兒：四十六

四哥這時候也把湯給端了過來，剛才大哥要他過來先熱湯的時候，林志勇本來就只想拿蘿卜排骨湯出來熱熱就好的，可一打開了冰箱，就看見了大哥下午帶著六兒去河邊釣的魚，轉念一想，幾乎被魘著的人似乎沒那麼容易醒，林志勇這才改了主意，拿出這已經整理好的魚，而且剛煮好的湯味道也是比從新熱過的好。

接好水，打開了爐子，換了這電磁爐的好處大約就是不需要從新把火升上，水滾了之後，林志勇把切好的魚塊放進去，調成中火，用湯杓攪動了幾下以防焦鍋。趁這時候拿過嫩姜，切了兩、三片下來，再切成絲。撒下了鹽，斟進了米酒，微白的魚湯開始飄出香氣。

轉成了小火，林志勇不放心的先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