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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衣襟帶風,有夜行人掠過重重屋脊,落在致福樓上。停了半晌,四顧無人,一個燕子卷簾倒翻入內。一炷香時間內相繼撞倒了家什若干。 “你省省吧。大白天我都找不到。你黑燈瞎火的別找了。”殺手甲倚在夜行人適才翻入的窗臺上,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哐當”一聲,銅制的筆筒砸落了下來,在松木地板上滾了兩轉,不動了。湖州采辦來的新筆散落了一地。回音悠悠遠遠的順著夜風擴散開去。夜行人的臉色在慘淡的月色下顯得蒼白無色,手微微的顫抖著,保持著方才捧筆筒的姿勢,震驚的手足無措。 殺手甲上前一一揀起,一面教育道:“你怎么做賊的?也不帶上雙臭襪子蒙蒙臉,也不換身緊點的衣服。而且弄出那么大的聲音,豬都能被你吵醒了。要不是我把著風,你十條小命都沒了。虧你平日還對我那么兇……”他抬頭見她還沒動靜,慍道:“你弄出來的爛攤子,難道要我幫你收拾嗎?” 她卻坐倒在地,捧著臉,嚶嚶的哭泣著。 “喂,我最怕女人哭了。服了你,我收拾就我收拾,求求你別哭了,好不好?” 她搖搖頭,洶涌而出的淚水大把大把的揩在提花緞的廣袖上。一向刁蠻無理慣了的凌家大小姐,此時猶如梨花一枝春帶雨,楚楚可憐。多少年了,她不曾在人前表現真實的自己,用驕傲的假面倔強的存活下去?只這一瞬間,她被完全的擊碎,感到自己是如何的軟弱而無力。可是她在乎的人,為什么不在身邊?天下之大,她去哪兒追尋他的影蹤?尋到了,真的能夠尋回他的心嗎? 殺手甲也坐下,柔聲道:“你要找他去哪兒了,還是想找那件信物?我已經找過了,什么都沒有。殺手乙告訴我,你要致福樓的機關分布的時候,我就猜到了。你寧愿留在幽風谷,想必也是為此吧。”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塊折得整整齊齊的方絹遞給她,凌玥一聲不哼,接了。 “他們上一輩的恩怨,你不要插手了。”殺手甲嘆了一口氣。“我們實在是無能為力。” “你說我們?”凌玥秀眉猛的一鎖。 殺手甲站起身來,嗤的一聲用火石點亮了蠟燭。燭影搖紅下,他的眼神變幻莫測,不復平日的輕浮模樣。 凌玥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似什么也沒記起。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我出谷去了。” 殺手甲拋了句沒頭沒尾的話:“那件事,他早晚會知道的。你覺得他會原諒你嗎?” 凌玥昂起頭,燭光映照下她的眸子里蘊著幸福的柔光:“至少,我于他無愧。” 她不懂得去掩飾自己的愛。這份坦率真誠讓殺手甲覺得愧然。然而,他又能做些什么?十年間殺手的艱苦訓練,將他真實的感情真實的想法深深掩埋。注定了這樣一條路走,他無法回頭,唯有血戰到底。殺手被人殺,終究逃不脫這樣的結局。 凌玥要走了。臨走的時候,她忽然問:“我以前見過你,是不是?在我爹哪里?” 殺手甲貌似專心于家具什物的歸位,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就是有回答。凌玥不再逗留,縱身出去。 殺手甲看她消失在月色里,重重的又嘆了口氣。她會記得嗎?十年前,那個和她一起嬉戲的雜役之子已經長成天下第一殺手組織的第一殺手。而她,也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掌上明珠了。滄海桑田,什么都變了。只剩下那雙撲閃著靈氣的大眼睛,一如十年前的夏天…… “小哥哥,玥兒要吃梨。” “乖,樹上的梨還沒長成呢。到了秋天,小哥哥摘給你吃。” “不嘛,玥兒現在就想吃。小哥哥,你最疼玥兒了。” 她任性的扭著他的衣襟不肯放手。 他無奈,不愿辜負她期待的眼神,爬上樹去,卻一不小心摔下來斷了腿。殷紅的血滴落在嫩綠的草上。他疼得昏死過去,依稀中看見她驚恐的撲上來,大把大把的眼淚落下。只為他而哭泣。 然后,他被聞訊而來的父母帶去治療。悶熱的夏日,無比喧囂的知了聲中,獨自度過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午后。 然后,他被送到幽風谷,開始艱苦卓絕的訓練。 他和她,已經形同陌人。 她的心上,另有他人。 她的眼淚,再不會為他而流。 不會再有然后。 “你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想不到你還有這點心事。”陰影里谷主忽的冒出來,冷冷的說。 殺手甲轉身,撲的一聲單膝跪下,道:“請谷主降罪。” 谷主瞇著眼看了會月亮,幽幽的道:“那么罰你三日之內,把天書交給我。”他的聲音絲毫沒有高低起伏。 “遵命。”殺手甲斬釘截鐵的回答。一陣夜風吹過,颼颼的有幾分涼意。等抬起頭,谷主已經不見了。 遠處一點微微的星火。那書蟲,估計尚在挑燈夜讀吧。 正月初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誰?”殺手甲低聲喝道。暗夜里悄悄行走的人被唬了一跳,現出身形來,卻是桑憐兒。 殺手甲貌似漫不經心的轉著手中之劍,問道:“怎么是你?三更半夜不好好歇著,跑來跑去做啥?” 桑憐兒賠笑道:“我只是那個……隨便走走……” “隨便走走?哦--” “這么巧,您老怎么也沒睡啊?您這是--賞月?”桑憐兒沖著亮著燈的屋子努努嘴,眨巴眨巴眼睛,正觸動殺手甲煩惱之事。他從致福樓下來,在自家門口踱了幾個時辰,也沒想出什么既能讓星海乖乖默出天書,又能讓她收為我用的萬全之策。鵲巢鳩占,有家不能回,苦也。 “哼,還敢嬉皮笑臉!今晚誰當值?任你如此來去自由。”殺手甲說翻臉就翻臉。畢竟是谷主以下執掌行政大權的第一牛人,桑憐兒熟知他已久,曉得他真惱怒起來,自己必討不了好,于是收了頑皮的神色,老老實實道:“千萬別罰辛哥哥,我懇求了半天,他才肯放行的。我只是想去看看殺手乙,新來的婢女照顧得好不好……”她身為殺手乙的貼身婢女,和一眾殺手處得相當的熟絡。 “照顧得當然好。”殺手甲苦笑道,“你要探望故主的心是好的,但是現在是探望的時候嗎?別以為在谷里呆了有些年頭了,就可以為所欲為。我不但要罰你,還要罰殺手辛因私誤公。” 桑憐兒耐著性子聽他教育了一大串,撇撇嘴問道:“那你今兒為什么讓辛哥哥撤了致福樓的哨兵?我好像還看見有個黑乎乎的影子飄進來又飄出去的哦。” “咦?你竟敢威脅我?”殺手甲揣度,既然大嘴桑憐兒都知道此事,殺手辛必是把自己的布置告知了谷主,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