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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一是懂得制茶之人,一聽便聽出了門道,也笑道:“這法子和終南山山茶的制法可不大一樣,攤涼的步驟也忒多。”虛竹忽然一本正經道:“這就叫水里也去得,火里也去得,熱里也經得,冷里也經得。沒有這番功夫,沒這番心性,哪里來的好茶。人也是一樣的。”王道一聽了他這一番話,端著茶碗的手一頓,如中了機鋒一般,有些愣怔起來了。虛竹恍如不見,繼續(xù)慢慢喝茶,喝光一碗,再滿上。王道一怔了一陣,也繼續(xù)低頭喝茶。兩人又靜靜的專心喝了一會兒,誰也不出聲,卻都并沒覺得不妥。閣樓內昏黃的佛燈,氤氳的茶氣,一排排卷帙浩繁的經書,給這個不大的空間烘托出一股禪意來。王道一又忽然笑說道:“都說茶禪一味,禪心止水,晚輩現(xiàn)下是有點點明白了。”“哦?”王道一想了想,道:“一是佛門寺院普遍種茶,歷來古剎建名山,名山出佳茗,依晚輩如今看來,所言非虛。”虛竹有些饒有興趣,笑道:“二呢?”王道一慢慢道:“二來,‘農禪并重’是佛門一條祖訓。大寺院中往往有一種茶僧是專司種茶制茶之職的。”“還有第三嗎?”王道一點點頭道:“自然有。結合一二兩點,那便形成了佛門的茶禮,晚輩見這少林寺中,每天天不亮時分,晨鐘一過,僧侶們便早起來,先飲茶,再禮佛參禪,還要在佛前敬供茶水。似乎這佛理與茶道總有著不解之緣,晚輩想,所謂大乘教小乘教,無非茫茫苦海,是乘大船到彼岸還是小舟到彼岸罷了。”虛竹失笑:“小孩兒,你慧根不淺,要是出家,肯定是個高僧,可惜先入了道門。不過,那也不錯。”王道一給自己填了茶水,一邊搖頭道:“晚輩曾經是道家弟子,現(xiàn)下卻已經還俗了,而且,晚輩往后也永遠不會出家。”虛竹看了她片刻,點點頭道:“嗯,我知道,猜也猜得出,你心里有人,破不了執(zhí)。”王道一又是一愣,腦海中劃過一道倩影,她慢慢道:“的確破不了,也不愿破。”虛竹喝了口茶,首次主動起了話頭:“說說那個人吧。”王道一沒反應過來:“誰?”虛竹道:“你的執(zhí)。”王道一想了片刻,開口道:“她是個女子。”虛竹端茶的手只微停頓一下,隨后淡淡道:“然后呢?”這倒叫王道一訝然了,看了他半晌,不由在心里默默想道:“不愧是活了兩個甲子有余歷經滄海桑田的‘活化石’,聽見什么都見怪不怪的。”她于是繼續(xù)道:“她是黃蓉。”虛竹問:“黃蓉是誰?”黃蓉是誰?這倒把王道一給問住了。黃蓉的模樣逐漸呈現(xiàn)在她腦海里,她有千百萬個詞要去描述她,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這些話是如此的貧瘠匱乏,竟不能描述她十萬分之一來。她想了半晌,終是輕嘆了一口氣,轉頭望向夜空中那輪半缺的明月,喃喃道:“黃蓉就是黃蓉,前世今生,三千世界,就只這么一個黃蓉。”虛竹看了看她,嘆道:“癡兒!”一壺茶盡,二人相對而坐,默默無言,王道一盯著跳躍的燭火,良久良久,終是看向虛竹,語氣困惑:“前輩,晚輩還是不懂。”虛竹道:“你方才在溪邊說什么來?”王道一回憶片刻,答道:“那時,前輩問:‘若想斗過西毒,靠什么?’晚輩答:‘一則以武功,二則以心性。’”虛竹道:“那你現(xiàn)下武功夠了嗎?”“不夠。”“心性夠了嗎?”“……也不夠。”虛竹不再說話,王道一卻驀然醒悟了。對啊,西毒才是關鍵啊。武功也不夠,心性也不夠,所以王道一你急什么呢?著急就能將這兩樣補夠嗎?她終于明白了虛竹為何不直接護送她下山了,以虛竹之能,固然能幫她這一次,可下一次呢?就算她現(xiàn)下出了山,找到了黃蓉,兩人重逢了,見面了,又能怎么樣?只要西毒一日在世,只要她們的實力一日不如西毒,那么西毒必會頻頻來與她們?yōu)殡y,一旦有了西毒這個陰魂不散的魔鬼纏身,那么她和黃蓉就算能夠得到短暫相聚,以后也會再遇到一次又一次的困厄!不是分離,便是受傷。西毒是她們繞不過去的阻礙。王道一覺得自己之前目光真是短淺的可以。趁著西毒現(xiàn)在天天堵在山口的時間,趁著他現(xiàn)在既傷不了黃蓉也傷不了自己的大好時機,該當潛心修煉,提升自己才是啊!王道一想通了。她還明白過來,這一個月以來,虛竹是在提點她,助她鍛煉心性,這是一種從根本上的幫法。武學中最玄妙的莫過心性二字,心性沉穩(wěn)通透者,練功一日可比旁人百日之功,心性不佳意志不堅者,埋頭苦練百日也不如旁人一日。王道一站起身來,向虛竹一揖到底,誠懇道:“多謝虛竹子先生教我。”虛竹微微一笑,不言,從窗口倏然飄去,轉瞬便與夜色融為一體。王道一凝望漫漫夜空,遐思如潮。第118章辯經大會自那天虛竹走后,王道一的日子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tài),白天休息睡覺,夜里練功讀經書。日子雖還是這么過的,心境卻和以往有著天翻地覆的差距。她不再著急,不再焦躁,她仍是每兩天都去悄悄看一看西毒還在不在,但卻不再巴不得他離開了。她夜夜?jié)撔难辛暎魄闷渲忻恳粋€以前不明白的細節(jié),她基礎本就扎實,又曾得一燈大師譯經傳授,再悉心學習之下,于經中要旨便有更深的明悟。她還是會在每日醒來時看到虛竹給她寫的新的批注,還是會在慣于取書處經常見到虛竹給她挑的佛經。他們不曾再見過面,卻始終保持著這么一種引領與被引領的關系。說來也奇怪,每當她功夫練到瓶頸處時,虛竹便會給她“推薦”新的經書,她發(fā)現(xiàn),一旦她將虛竹給的經書體悟學習一段時間,她武功上的瓶頸便能水到渠成的突破了。例如某次她修習內功時不小心走入岔道,險些走火入魔,第二日便在慣于取書處見到虛竹新放的一部,她學習十幾日,之后行功時便再也沒走過岔路。又例如還有一次,她在練習一門叫做“飛絮功”的經脈功夫時總是拿捏不好力度,不是太過,便是不及,虛竹便給她放了一本,她從善如流的參悟一段時間后,窺得一些禪宗真諦,腦中變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