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者只有應屆畢業(yè)生或畢業(yè)不到一年的新人。好在大部分是她的師弟師妹，專業(yè)實力和個人素質她信得過，但相應地對薪資要求高，且沒有工作經(jīng)驗，難當管理或決策大任。

    不過面試下來，紀星發(fā)現(xiàn)幾個新人干勁滿滿，懷揣夢想，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和展望。在她看來，能有主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已是難得的品質。

    一星期內，她招了三個材料、機械、計算機方面的員工和兩個辦公室助理，暫時緩解了人手不足的燃眉之急。

    全員集合的那天，星辰科技召開了一次正式會議。

    紀星想著韓廷是投資人，提前通知了他。她以為他那么忙，應該沒興趣參加。不想他回復說會來。

    開會那天，他準時到場了。

    之前經(jīng)費緊張，星辰租用的辦公區(qū)很小，連會議室都沒有。員工們的辦公桌旁邊留塊區(qū)域擺一方長桌，放一塊白板就當會議區(qū)了。再拿半透明的玻璃門劃兩個隔間，充當紀星和蘇之舟的辦公室。

    紀星把韓廷從電梯間引過來，經(jīng)過好幾家小公司來到星辰。進門時她特意觀察了下韓廷的表情，他對這塊小地方并沒表現(xiàn)出絲毫的異樣。

    他說不需要跟員工介紹他，她也就沒介紹。

    很快會議開始。

    雖說是正式會議，但氣氛非常和諧活潑。年輕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內完全沒有等級觀念，老板、骨干成員、新人全都打成一片。

    年輕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對公司主營業(yè)務的想法和創(chuàng)意，各種點子層出不窮。

    韓廷坐在角落里，沒有參與發(fā)言，偶爾觀察一下年輕人臉上的神情和光芒，貌似對他們興奮的表情有一絲興趣。

    他的確是個很好的聆聽者，一個小時下來，沒有半分走神或開小差。

    紀星發(fā)言講話時，他也習慣性地盯著她的眼睛看，異常專注的樣子。

    他發(fā)現(xiàn)她在他面前，時而據(jù)理力爭時而緊張發(fā)怵，偶爾閃過的信心也都未免缺乏底氣；可在這群同齡人中，她自信飛揚，眼睛閃閃發(fā)光將整張臉點亮，熱烈而理想：

    “同期的競爭者不少，但這一行說到底拼的是細節(jié)，我們要做的是設計出更好的工藝程序，做出更精細復雜，更適應市場的產(chǎn)品。”

    “剛才大家對市場前景的預測分析非常有特色。希望我們大家能時刻保持敏感度，專業(yè)度和敬業(yè)度。”

    “我相信，我們的產(chǎn)品會改變未來的醫(yī)療市場！”

    “大家年齡相仿，希望在工作中能像朋友一樣溝通交流，同甘共苦，一起為星辰的明天努力。”

    白板上寫滿了對未來的規(guī)劃和展望，紙杯中速溶咖啡冒著熱氣，年輕人臉上精神奕奕，神采飛揚。

    韓廷風波不動。

    他是個過來人，對這些所謂的理想和壯志并不動容。他一貫只看實際。畢竟，做夢者十之八.九，實現(xiàn)者寥寥無幾。

    不過，年輕倒是好，能給所有的狂妄幼稚和天真沖動遮羞。

    會后，眾人散開展開工作。

    紀星帶韓廷去自己辦公室坐坐。說是辦公室，其實就是個小隔間。里頭還堆著一些尚未清理的紙盒。

    紀星一腳將紙盒踹走，搓搓手，說：“地方有點兒小，別介意。”

    韓廷長腿繞過紙盒，也不坐，走到窗邊站定。他雙手插在西褲兜里，俯瞰著樓下車水馬龍。

    紀星剛開完會，滿腔豪情，可見他會議過程中很平靜，會后更加平靜，難免有些不安，問：“韓先生，你對剛才的會議有什么指點？”

    韓廷說：“沒有。”

    紀星追問：“我看你對這種氛圍不是很感興趣？”

    “的確。”

    “……為什么？”

    “見得太多。”

    她沒太明白：“什么意思？”

    韓廷身子沒動，只回了下頭，說：“構造夢想，販賣夢想，用夢想和情懷畫餅，吸引員工賣力。這套我見得太多。”

    紀星瞠目。

    有一瞬，她想起她在會上說的話：我們在創(chuàng)新，在改變，在筑夢。

    這聽上去和那些用情懷套住她的公司沒什么區(qū)別。

    她很快搖頭，反駁：“不一樣，星辰和那些公司不一樣。”

    韓廷淡淡看她：“哪里不一樣？”他微瞇著眼，陽光映在他的瞳仁中，透出些琥珀色，冷靜，犀利。

    她轉頭看一眼玻璃窗外的同齡人們，用力道：

    “我真心把他們當朋友，當一條船上的人。我的星辰會給他們提供開放自由的工作環(huán)境和平臺，讓他們發(fā)展成長，讓他們成為更好的社會人。即使哪天他們要離開去別的地方，星辰也會成為他們的鍍金石和升級跳板。”

    韓廷看她半晌，忽然笑了一下，像是被逗樂了。

    “……”

    她像挨了一悶棍，不服地挑戰(zhàn)道：“可能你生意做久了，對人心失去了信心，所以覺得我很荒謬。但你不相信，不代表我說的話就不是真心。”

    韓廷語調相當客氣了，道：“誤會。我相信你的真心，也相信外頭這些人的真心。只是你知道像你們這種剛畢業(yè)不久的學生，最常有的幻想是什么嗎——這是你的黃金時代，你的未來揚帆起航，有無限可能，你將不平凡……”他說到這兒，后頭沒了轉折，點一點頭，悅耳道，“挺好。記住這份心情。”

    紀星憋足了氣：“我不認為這是幻想，我們有實力發(fā)展壯大。我知道你現(xiàn)在還看不上我們在研發(fā)之外的其他能力，覺得要依靠東揚才行。但我認為，不論是前端進貨還是后端銷售，各種問題都會解決的。我有信心，也有自信。”

    韓廷說：“你的自信就跟不要錢似的。”

    紀星：“……”

    她還沒來得及想出大招反駁，他已懶得跟她爭辯，拔腳往外走，說：“方案出來了給我匯報。”

    人走了。留紀星在原地憋著招，跟被人揍了一頓沒還手似的。

    她也沒空多想，小插曲很快拋去腦后。

    周末，從南京訂購的兩臺設備到了，調試成功。

    十天后，大伙兒加班加點做出的初步程序設計方案出來了。

    紀星給韓廷打電話預約時間。韓廷說他在東揚，讓她直接過去找他。

    紀星搭地鐵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