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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紀曼青唯獨不能忍受,陸宗霆的眼里沒有她。 紀曼青的聲音有些尖銳,直直刺入陸宗霆的耳內。 陸宗霆神色微緩,他確實對紀曼青有所虧欠。 但是現在,傅從蓁臥病在床,他再和她見面,也對不起傅從蓁。 陸宗霆嘆氣:“是我耽誤了你,但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他又問了一句:“你說的大夫在哪里?” 紀曼青聽出他對傅從蓁的在意,嘴角冷意漸深。 “呵,什么大夫?我巴不得傅從蓁去死,怎么會為她找大夫?” 陸宗霆很久不來找她,她就編造了一個理由,騙他來見她。 陸宗霆的臉沉了下來,事到如今,他自然曉得了紀曼青的意圖。 他看著紀曼青,眼底情緒極為復雜。 半晌,陸宗霆轉身往外走去,沒有回頭。 紀曼青怔在那里,眼底浮起憤怒之色。 陸宗霆離開了,紀曼青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摔在地上。 清脆的聲音響起,紀曼青的神色極為冰冷。 暮色漸沉,四方天幕緩緩落下,夜色籠罩著上海。 火車到站時,上海已進入了黑夜。 少年陸淮走出火車站,地上覆了一層薄薄的雪,月光映在上面,泛著輕淺的光澤。 雪勢極大,清冷的雪花覆蓋了整個上海。 陸淮上了車,汽車駛向督軍府。 汽車停下,陸淮徑直走了進去。 督軍府里格外安靜,他的腳踩在白雪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冷風吹到他臉上,似刀割一樣。 少年陸淮走進了傅從蓁的房間,阿玖也在里面。 阿玖喚了一聲,聲音哽咽:“哥哥。” 阿玖還小,但她也清楚,母親如今病得極重。 陸淮摸了摸阿玖的頭。 然后,他快步來到床前,握住了傅從蓁的手:“母親。” 傅從蓁臉色極差,透著沉沉的灰敗。 燈光照在她臉上,仿佛也變得死寂。 傅從蓁嘴角浮起一絲極淺的笑:“陸淮,你回來了。” 她的聲音極輕,就像一根線,輕輕一拉,便斷了。 陸淮心頭極冷,情況比他想得還要糟糕。 大夫還在屋里,陸淮問道:“大夫,我母親……” 大夫搖了搖頭:“三少,夫人病得太重……” 督軍夫人的身體一直不好,現在又中了毒。 他找不到解毒的辦法,只能抑制毒性發作。 但近幾日,她的身體每況日下,他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陸淮握緊了手,極為沉默。 阿玖低聲哭了。 屋子里籠罩著悲傷沉滯的空氣。 陸淮忽的想起一事,問道:“我父親呢?” 母親纏綿病榻,陸宗霆不在屋內,他去了哪里? 下人回答:“督軍很早就離開了。” 陸淮的手微微顫抖,漆黑的眼底隱著怒意。 空氣有些潮濕,寒意蔓延,攀上他的周身,似要沁到骨子里。 傅從蓁眼底光影黯淡,她仿佛早有預料,并不在意。 傅從蓁看向陸淮:“陸淮。” “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顧阿玖。” 她走后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對兒女。 陸宗霆與她感情淡漠,也并不關心陸淮和阿玖。 陸淮尚未成年,但他已經極懂事,做事很有分寸。 而阿玖還太小,需要有人照料。 陸淮眼底閃過沉痛。 他點頭,握緊了傅從蓁的手:“母親,你放心。” 他的眼睛極黑,似墨一樣,里面暗潮翻涌。 自他記事起,陸宗霆就對他和阿玖十分冷漠,沒有一絲父親的溫情。 如今,母親就要死了,他竟還在外頭。 雪花從漆黑的夜幕落下,夜風潮濕寒冷,嚴寒漫無邊際。 傅從蓁輕聲道:“陸淮,舊時代的婚姻實在可悲。”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眼底的光有些渙散。 傅從蓁的聲音低低響起:“我不希望你的人生也成為一場悲劇。” 阿玖和陸淮不能像她一樣,嫁給一個不愛的人。 這樣的婚姻只會帶來沉重和傷痛。 陸淮眸色深深,這些話印在了他的腦海里,此生不再忘記。 傅從蓁的聲音越來越低,愈加輕了。 不知何時,聲音就會消散,徹底歸于沉寂。 傅從蓁感覺自己的身子在往下墜去,即將墜入幽暗虛無的深淵,被黑暗隱沒。 她已經說不出話了,思緒飄遠,腦海里影影綽綽掠過一些畫面。 陸宗霆心里有人,她也不愛陸宗霆。 因為媒妁之言,兩個毫無干系的人,就這樣走到了一起。 傅從蓁過得并不快樂,她的心一直是平靜的。 她被困在婚姻的牢籠中,走過了一場漫長而可悲的人生。 如今她快死了,也將從這沉重的束縛中解脫。 傅從蓁眼底的光漸漸滅了,細小的光亮消失,終至漆黑一片。 她身上的暖意與溫度,逐漸退散,最后沉入了凝結的冰冷。 她的手無聲垂落。 陸淮的心空蕩蕩的,傷痛驟然涌了上來:“母親。” 冰雪覆蓋了上海,冷意也覆蓋了陸淮的心。 他的手寒徹入骨,沒有一絲溫度。 屋內響起了阿玖低低的啜泣聲,空氣極為沉重。 督軍夫人傅從蓁去世了,死在這樣一個深長寂靜的冬夜。 雪花彌漫在夜空之上,仿佛永不停息。 督軍府陷入了深冷的靜謐,籠罩在灰暗之中。 另一頭,陸宗霆與紀曼青不歡而散,他回到了督軍府。 剛走進督軍府,下人低聲匯報:“督軍,夫人去世了……” 陸宗霆心頭一震。 他回頭看那人,有些不敢相信:“你說什么?” 下人垂著頭,不敢看陸宗霆的神情,重復了一句:“夫人已經去世了。” 陸宗霆心中漫起了悔意,他竟沒來得及見她最后一面。 下人接著說道:“三少已經回來了。” 陸宗霆腳步一滯,隨即他加快了腳步。 陸宗霆走進屋子,房里亮著燈,光線卻極為昏暗,似籠上了一層陰影。 房間仿若沉入了無邊的黑暗,幽暗至極。 厚重的窗簾低垂,雪花和黑夜被遮擋在外面。 陸宗霆的目光落在床上,目光一滯。 他走到床前,看著傅從蓁。 她靜靜地躺在那里,沒有一絲生氣。 陸宗霆心底漫上了酸澀。 這時,門倏地關上。 陸宗霆回頭,看了過去。 他身后站著陸淮。 陸淮執槍,神色淡漠至極。 烏黑的槍口對準了他,強烈的壓迫感重重壓下。 陸淮的目光冷冽如刀,仿若深長的谷底,黑暗寂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