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出現，老大爺翻起眼，從眼睛上方瞧著他。

“呃嗯……出了車禍。”周銘抓了抓后腦勺，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上午這一連串離奇的經歷。“還被警察抓去問了半天話。”

“哼，是啊，都上頭條了。”老大爺將平板舉在他面前，“跑東門那兒去充當救生員了啊？”

周銘定睛一看，企鵝新聞的頭條居然是“勇救落水女卻遭偷竊，男子裸身追出數條街”，封面是周銘只穿一條內褲在街上狂奔的照片，而且還在奇怪的地方打上了馬賽克。

“噗哈哈哈哈哈！”某無良吃貨已經一點不留情面地笑了起來。

“混蛋！”周銘怒瞪了一眼死神，一把奪過平板，仔細讀起了正文，里面都是些什么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下水救人留在岸上的衣服還被人偷了的老生常談，對小偷意外身亡倒是只字未提，讓周銘驚訝之余又有幾分慶幸。

“看在救人的份上，上午曠工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老大爺將平板拿了回去，“居委會的人剛才來了，說要給你發個見義勇為的錦旗，在咱們館子掛著。以后大家來這兒游泳啊，就都知道你是救過人的英雄了。”

“哈？”周銘驚恐萬分，滿腦子都是蜂擁而來的游客對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瞧那個就是在街上裸奔的人啊”，他們肯定會這樣說的。

媽呀，想到這個場景他就覺得自己要瘋了。

“我可不可以不要那個什么錦旗啊。”周銘兩腿發軟，已經心生怯意。

“小周啊，居委會這么關心你，是對你好啊，為什么拒絕呢？”老大爺面色不快。

“我倒覺得這是個很棒的主意啊。”死神笑嘻嘻地說道。

“你閉嘴！”周銘朝那個幸災樂禍的家伙大吼道。

“你這是什么態度？！”老大爺將平板往旁邊一放，“有你這樣對人說話的嗎？別人好心好意要幫你，你不識好歹就算了，還橫了！”

“對不起對不起，”周銘趕忙道歉，“我剛才不是對你說話。”

老大爺四處望了望，“這兒就我們兩個人，你一句不是對我說話就想糊弄過去是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周銘只覺得自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你給我聽著，這個錦旗必須得接，到時候有人采訪你，你也客氣點。這事兒對你、對游泳館都有好處——”

“我不干了！”周銘大喊道，“我辭職！”

他已經瞧明白了，體育館這是準備借他上頭條的事來吸引更多顧客，而這些顧客只是來消遣他在街上裸奔的笑料。他才不傻呢！

“哎？怎么好好的要辭職呢？”老大爺立刻站了起來。

“哪有什么為什么？我不想做了！”說著，周銘就大步走了出去。

離開體育館，周銘才有些后悔，辭掉這份工作，他就是個無業游民了，雖然開學的時候家里會打點錢給他，但周銘不想給家里太多經濟壓力，因此還是得再找份工作。他還只是個大學生，只能打零工，找工作難，又賺不了多少錢，游泳館的工作對他來講又輕松又劃算。可讓他現在回去，他又抹不下這個臉。

“都是你啦。”他朝死神埋怨道，“如果不是你帶我去河邊，我也不會下水救人了。”

“我叫你別救人了啊。”死神將懷里的一堆零食包裝袋丟進垃圾桶。“現在你打算怎么辦？”

“我還有點錢。”周銘摸了摸早上意外得到的兩千塊，“但我得再買一輛自行車，還得解決我們兩個人的伙食問題——話說你能不能不吃東西啊？！”

“不能，我會餓死的。”死神非常干脆地回答，“你還欠我一件羊毛衫呢。”

“又不是我把你拽下水的！”周銘沒好氣地說道。死神那件羊毛衫他是絕對賠不起的，只能先將外套借給這家伙穿了。“該死，我以后還得洗兩人份的衣服——你會做家務嗎？”

“你看我像是會做家務的樣子嗎？”死神伸了個懶腰，“我都還沒有過家呢。”

“以前你都是怎么過的日子啊？”

“工作，工作以及工作。”

“哦對了，你是模范員工來著。”周銘在一家拉面館前停下腳步，摸了摸肚子，午餐都被某吃貨私吞了，現在他饑腸轆轆，急需補充能量。“我們在這兒吃飯吧。”

“好啊。”某吃貨立刻高興了起來。

“別開心的太早了。”周銘白了對方一眼，走了進去，“只有我有晚餐，你沒有。”

“為什么？！”某吃貨哀怨地跟在周銘身后，隨時可以化身為背后靈。

“第一，你不賺錢，你吃東西還得我請客，抱歉，爺只有兩千塊生活費，請不起！第二，你根本不需要吃東西！”周銘壓低了嗓子，狠狠瞪了死神一眼，才走到柜臺前，“大碗拉面一碗，加rou。”

“我很需要吃的。”見周銘完全沒有點第二碗的意思，某吃貨不住地拽著周銘的袖子，眼睛里淚汪汪的，“我會餓死的。”

“你已經吃了一個下午了！進餐館的時候就開始吃，到了警察局還在吃，剛才離開體育館的時候你才把零食吃光，現在別跟我說你需要吃晚飯！正常人都不需要再吃東西的！”周銘挑了個沒什么人的角落坐下，掰開一次性筷子，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了這番話。“還有，如果你餓死了，誰來收拾你？別的死神？”

“我又沒餓死過，我怎么知道。”死神悶悶不樂地趴在桌上。

“你給別的死神收過尸嗎？”周銘刮著筷子的表面，心下好奇，“你們死神也會死？”

“是的，我們會。通常是因為不工作懶死的。”某吃貨懶洋洋的蠕動了一下身子，“死神如果太久沒有收割靈魂就會消失，不是你們所想的死亡，就是消失了，不存在了。”

“怎么會這樣？”周銘愣在那里，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既然死神不能離開他五米遠，而死亡這種事一般人一輩子也沒法目擊過幾次，假如他一直不死，死神一直跟他綁定在一起，那么會不會，先死的反而成了死神？

“我們是為了收割靈魂而存在的，如果我們不收割靈魂，為什么我們還會存在？這不合邏輯，對嗎？理所當然的，不工作的死神就會消失。”死神突然抬起頭，“你在關心我，是不是？”

“想、想太多。”周銘立刻扭過頭，專注地削著筷子，“你怎么知道這些？我是說，既然你們死神不彼此交流，你又沒死過。”

“我就是知道。”對方聳了聳肩，“剛開始的時候不知道，日子久了漸漸就知道了，就像是進化。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