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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TamaraAllen標簽:短篇,美國,20世紀,患難真情,人間百態劇情:時值20年代”大蕭條“期間,記者惠特懷著一顆赤子之心,即使窮困潦倒也從未喪失對生活的熱愛。惠特在紐約“游民之家”偶遇身份成迷的青年彼得。垂頭喪氣的彼得與熱情樂觀的惠特形成鮮明對比,也許是這種個性的互補,讓兩個年輕人互相吸引,一個都市傳奇也隨同這份困頓時期的愛情一起,悄悄發生了……Chapter1“所以呢?你覺得怎么樣?”惠特的目光橫越沾滿墨漬的橡木桌,遙遙落在另一頭的查理.哈德利身上,后者正塌坐在嘎吱作響的皮椅上,一迭印刷不清的文件掩住了他標志性的緊鎖眉頭。單只是陰沉的表情還無妨,讓惠特惴惴不安的是房里蔓延的沉默。這里往常一向人聲嘈雜,時不時充斥哈德利的咆哮。“沒看過這么好的報導吧?夠拿一座普立策獎了?”哈德利將文件放回桌上,看向惠特。那目光挾帶的一丁點兒揶揄和幾不可見的同情讓惠特的心直直落到比上次被哈德利退稿時──不就是兩周前?──更深的地方。如果哈德利收下報導,至少代表哈德利還對他抱有一絲希望,還相信只要給予足夠的時間和耐心,就能讓昔日麾下最好的一名記者重振旗鼓。“我覺得怎么樣?”哈德利從成堆的駱駝香煙里抽出一包,哈德利妻兒的微笑照片旁是它的固定崗位。“我覺得格拉斯比夫人的小鸚鵡肯定愛死了。”“那么我就會因為寫出最受歡迎的鳥籠墊紙而得到普立策獎了。”惠特格外渴望地看著那包香煙,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口袋正好沒煙了。不過空腹抽煙可不好受。“你會采用這篇報導嗎?”注:常用來戲稱沒人讀的報紙。“你說我該采用嗎?”“我在這方面的嗅覺還是挺靈敏的,只是最近──不巧是過敏季節。”“我想也是。”哈德利將煙點起。“你何不善用你靈敏的鼻子,去上城嗅一嗅‘多靈頓狂歡節’還有沒有什么好料?”惠特搖頭。他可還沒完全拋下自尊。“我不寫這種騙人眼淚的自殺故事。留給那些還著迷于死亡的飄渺恐懼的年輕人吧。”哈德利嗤笑,把一口煙噴進辦公室污濁的空氣中。“你才幾歲──二十八?”那一口煙飄過惠特身邊時他幾乎想猛吸一口,但他忍住了。“二十九。”“我看你還能再寫幾年,”哈德利說。在四年前世界還沒墜入深淵時,他或許會同意這一點。惠特稍微坐直了,終于將死尸般沉甸甸掛在他肩上的問題拋出去,“借我一點兒讓我撐過這周?”哈德利揚起眉毛,把額前凌亂的灰發向后扒梳。“上次借你的五塊錢這么快就用完了?”“是啊,我買了艘快艇。”惠特反唇相譏,“你以為五塊錢能干什么?”“你跑去德莫尼克②吃飯了?”注②:Delmonico’s,紐約第一間高級餐廳。“你上次在徳莫尼克吃到火腿三明治和汽水是什么時候?”“好啦,你就拿去吧。”哈德利從口袋抽出一元鈔票。惠特松了口氣;他恨透了會計處那個勢利眼的事務員。“謝了,查理。”“隨便吧。別全花光了,留一點兒到好日子用,知道嗎?”“好日子,”他輕笑了一聲,“你沒聽說嗎?好日子早到頭了。沒啦。認份享受壞日子吧。”惠特云淡風輕的語氣裝得不怎么高明,他在羞恥感來襲前起身,走向門口。“別忘了多靈頓的報導,”哈德利喊住他,“抓住大眾關切才賣得出報紙,知道嗎?”大眾關切。惠特在空無一人的長廊間對自己做了個鬼臉,朝電梯走去。近來他已經失去了所有對大眾的關切。今晨他在等候領取施舍食物的人龍中看到的傳道士更讓他堅信自己對人類的認知;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能被涇渭分明地劃分為兩派。其中一群人像鬣狗,他們不講道義,只在乎頭一個搶到鮮rou;另一群人則像羔羊,不知道即將被人拆吃入腹,還自己傻呼呼送上門。只要口頭對他們保證明天會更好,他們就深信不疑。可不是嗎?明天的確會更好。對鬣狗而言。這是神的懲罰。傳教士端著莊嚴的嘴臉指責人群,彷佛他雖身為人類一員,卻獲得了赦免。惠特看著這列困倦絕望的臉,想知道他們的罪行到底是什么。他們之中有誰犯下了滔天大罪嗎?沒人將傳教士的話聽進去,惠特稍微松了口氣。他們囿于饑餓和憂慮,已經幾個月──或許幾年沒睡好覺了。分會兒心是好事,至少能抵擋另外那些該死的煩惱,盡管只有一會兒。這個世界正在分崩離析,沒有人能將它湊回一塊兒,就算是羅斯福也辦不到。惠特將起皺的紙幣壓平,疊好,謹慎地把它塞進背心口袋。他還得省下一部份來張羅晚上的棲身之處。如果有的選,他可不想再睡門廊了。他頂著刺骨寒風朝里溫頓走去,暗暗祈禱等待救濟的隊伍已經變短。但等他走到街角,他的希望很快就湮滅了;隊伍早已長得看不到盡頭。就連暗下來的天色也沒能讓人群散去。事實上,這些人根本無暇注意天氣,咕嚕作響的胃驅使他們只能拖著腳步加入隊伍。第一滴雨落下時,他們還是頑強地站在雨中。惠特無法加入排隊的人群。雖然今夜寒冷難挨,但要是他分明能用口袋里的一塊錢飽餐一頓,卻還排在其他人之前接受救濟,他就真成了混賬了。擁有一塊錢就能讓他感覺自己享有特權,也真夠可笑的。不過是盲人之國里的獨眼人。他沿著水溝走,將人行道讓給等待的隊伍。擦肩而過之際他試著和那些人對上眼,如果能和他們交換一個會意的點頭或哀傷的微笑,他多少就不那么覺得自己像花園大道那些衣冠楚楚、戴著高禮帽去赴宴的人,晚餐桌上還擺著rou餡糕、通心粉和干酪。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牢牢鎖在前方的施賑所入口。那些并非獨行的人則和同伴擠在一起,每隔幾步就殷殷確認著隊伍前進的速度,好像這不是閉著眼也能知道的事。惠特繼續前行,過了一區再一區,突然間和一個獨自在隊伍中的男人四目相接。男人肩膀拱起,臉色在昏暗街燈的照耀下白得慘淡,哭腫的雙眼和濕透的臉龐讓惠特動彈不得。他還以為自己對他人的眼淚早已無動于衷。“嘿,”他壓低聲音,試著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一腳踏上人行道,更接近那個男人一步。“這兒的食物跟餿了沒兩樣。”他試著笑了下,希望能表現得更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