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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了一聲佛號,“南無阿彌陀佛。”年晉文又道:“我……我殺了人……”他的話音開始的時候有些顫抖,但還沒說兩句,他就又挺起了背,提著嗓子說道:“我殺了他們!”凈涪佛身掀起眼皮子,分出眼光來看他,見年晉文臉上那正從瑟縮快速往兇狠猙獰轉變的神色,心里又嘆了一口氣,“南無阿彌陀佛。”如果在年晉文面前的不是凈涪佛身,而是魔身,看著面前這個心性正在發生變化的少年,怕就不會像凈涪佛身這般攔一攔。他不僅不會阻攔,甚至還有很大的可能再將年晉文往那邊推一把。魔身確實也是凈涪三身之一,對魔道尤其是無執童子懷抱莫大的惡意,他不會想要無執童子達成所愿,也相當愿意削減無執童子的種種資本,可偶爾時候,他也會有些惡劣的想法和謀算。譬如在無執童子自己的動作里再惡心惡心他一樣。以年晉文的資質和手段,他便是真想要將他家里的那筆帳算到無執童子頭上,以他當前的實力和手段,好吧,哪怕給他一段不短的時間增進實力,他和無執童子之間的差距也還是不可觸碰。傷害不到他,不就只是能惡心惡心他嗎?事實上,不單單是年晉文,凈涪、左天行乃至是一整個景浩界,不也是一樣的么?一樣的拿無執童子沒有太多的辦法,只能不斷地在縫隙中自保,不斷地尋找最后的那一線生機。凈涪魔身如此,凈涪本尊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是凈涪本尊在,他很大可能會選擇袖手旁觀,看一看這年晉文會在無執童子力量的影響下走到哪一步。畢竟曾經落在他的手剎發過來,被他拿捏把玩,他也該當是跟佛門有過一段不淺的緣法的。這樣的一個人,不是有幾分相類于他么?凈涪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做出了抉擇,現在的這個年晉文,又會怎么走呢?是徹底地陷落在無執童子的影響之中,受無執童子驅使,還是能趟出另一條路來?可說一千道一萬,此刻真正站在年晉文面前,看著年晉文掙扎的,還是凈涪佛身。凈涪佛身秉持了凈涪的一縷善念,到底是出手了。佛唱聲落在年晉文的耳邊,還像先前每一次的那樣,如銅鐘大震,將他從混沌迷蒙的腦海中救出,拉拔出他的理智來。年晉文急急地喘了一口氣,抱著腦袋沉默了許久,才慘笑著道:“我殺了他們……”凈涪佛身看了看年晉文,見他眉眼間勃發的殺念已經被壓下,才問他道:“你殺了他們,那你后悔么?”年晉文愣了一會兒,似乎沒想到面前的這個佛門比丘不單沒有斥責于他,沒有立即拉著他上府衙,而是就坐在那里,淡淡地問了他一句“后悔么”。“后悔?”他卻笑了起來,斬釘截鐵地道,“不,我不后悔!”“他殺我家人,我滅他全家,不過是一報還一報,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不后悔!”凈涪佛身無聲合掌。凈涪佛身沒再說什么,年晉文卻死死地盯住了他,追問道:“你不是妙音寺的比丘么?你不拿下我?”凈涪佛身搖搖頭,“我不拿下你。”年晉文沒想到自己真的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一時間就沉默了下來。凈涪佛身看了他一眼,卻又說道,“但會有人來拿你的。”年晉文似乎沒有聽到凈涪佛身剛剛補上的那句話,反而問凈涪佛身道,“為什么呢?”凈涪佛身笑了一下,沒說話。年晉文不再問了。他坐在原地,茫茫然地望入虛空,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又似乎只是在無所事事地發呆。凈涪佛身陪著他坐了一陣,到得年晉文的心緒平復下來之后,他才從蒲團上站起身來,收拾起自己的物什。他的動作很利落,沒過得一會兒,這江邊上屬于凈涪佛身的物件除除了年晉文座下的那一個蒲團之外,已經全部收入他自己的隨身褡褳里了。年晉文也知道,但他還是沒動,依舊穩穩地坐在蒲團上。凈涪佛身隨手將隨身褡褳搭在肩膀上,向著年晉文躬身合掌一拜,轉身就走。竟然是將那個蒲團留下來了。年晉文看著凈涪佛身,看著他的身影步步遠去,直到完全消失在他的視野里。這個凈涪比丘,真是怪!年晉文嗤笑了一聲。怪倒也好。要不是他怪,今日他就得被拿到府衙里去,替那幫子人抵命。抵命?呵呵,也不看那幫子人欠了他們家多少條人命?!年晉文也沒在那蒲團上坐多久。不過片刻功夫,他也從蒲團上站起來了。站起來之后,年晉文盯著那個蒲團看了一會,終于伸出手將那個蒲團拎起,帶著它回到了那條船舟上。入了船舟,年晉文都顧不上將那系舟的繩索解開,先就將蒲團擱放到了船頭上,自己轉入船艙里,從里頭扒拉出一個木箱子來。他將木箱子帶出船艙,卻沒有打開,而是轉身又在那個蒲團上坐下,只拿他那一雙眼睛盯著木箱子。在今日之前,年晉文其實不記得這一個木箱子里到底都裝了些什么。盡管這個木箱子根本就是他自己一手收拾布置,又一手將它搬上船艙,讓它在那不大的船艙里占上一個位置,一日日地在他眼前晃。當然,那都是今日之前的事了。現在,年晉文確實是想起了這個木箱子的事情,也知道木箱子里面都裝的是什么,他甚至還想將這個木箱子打開,取出木箱子里頭的東西,可是在即將動作的時候,年晉文到底又遲疑了……他盯著他面前的木箱子出神半響,直到肚腹中響起了鼓鳴聲,才算是拉回了他的神智。年晉文摸了摸身下的那個蒲團,終于抬起手去,搭上了那個木箱子的邊沿。木箱子里沒有鎖。它本來也不必掛鎖。年晉文深吸了一口長氣,手上一個用力,便將木箱子的蓋子打了開來,露出里頭盛著的那一樣物件。那件物件也不是別的,正是當日年晉文在他家中廢墟里得到的那一部古怪書籍。封面通紅,內中沉黑,無有一字的厚沉書籍。年晉文盯著那部書籍,久久沒有移開目光。而他的眼底深處,正有一絲一絲的紅線蜿蜒生出,似要將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染成與那書籍封面一般無二的赤紅。身下原本平平無奇的蒲團忽然涌上一股清涼的氣流。這股氣流從他膝上起,直沖腦門,將他已經飄遠陷落的神智又一次給扯了回來。年晉文渾身一震,“噗。”第657章舊識一口墨黑的濁血噴濺而出。這些血滴落在地上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