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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的佛經佛典擺放在一起之后,才重新轉了出來,在飯桌邊上坐下。飯食擺放的時間有點長,都有點涼了。放在講究些的別人家里,這飯食便是不撤了,也得拿回去重新熱過。但陸平山卻沒那個意思,他徑直拿起了碗筷,快速而干脆地吃起來。飽腹之后,他放下碗筷,也只是和小童交代過幾句,便就離開了飯桌,還一頭埋入了他的那些瓶瓶罐罐之中。小童忙活著手上活計的間隙,也曾瞥眼看過陸平山那邊的動靜,注意著他的動作。也不是為了什么,而是他怕陸平山太過專注他的那些種子忽視其他,以致于一不小心弄出些什么來。要知道,陸老爺子年歲可已經不小了。若不注意著點,弄出個什么不好來,他不單不能跟主家里的其他主子交代,甚至都不能過得了他自己的那一關。老太爺可是好人。陸平山可沒注意到他家小童都在想些什么,他還只專注地拿他那雙仿佛發生了驚人變化的眼睛一一查看過那些他先前精挑細選選出來的糧種。散去了眼前濃霧的眼睛出奇地好用。不單單是種子本身的色澤和光亮,便連種子飽滿的弧度都清晰可見。從堂屋上擺放著的瓦罐,到內間甚至是地窖里的那些瓦罐和布袋,所有的容器里頭裝著的種子,陸平山都一一拿rou眼查看過了。看過這些種子之后,陸平山也沒有立時將這些種子收起,而是在原地站了站,閉目醞釀了一陣后,又忽然睜開眼睛來,再從頭到尾地翻看過那些種子。但和他先前用rou眼觀察過那些種子時候的尋常不同,這會兒陸平山睜開眼睛去查看那些種子的時候,他的那一雙眼睛處,蒙著一片淺淺的金色光芒。陸平山查看那些種子的時候,臉色還算是平靜的,但當他查看完糧種的情況之后,他忽然心中一動,仔細而快捷地收拾了手上的那些瓦罐、布袋,又將它們統都擺放回原位之后,他直接就抽身,幾步出了屋舍,向著村外頭的山坡趕去。天知道,這會兒天色開始擦黑了,那村外頭的山坡雖然離他們這里算是近了,但也沒近到哪兒去。陸平山現在出門,真站到那山坡上的時候,天色是必定要全黑了的……小童在后頭追了兩步,又叫得兩聲,也只得到陸平山叫他放心的聲音。放心放心,老太爺這個樣子,他怎么能真的放下心來?!小童在原地站得一小會兒,探頭巴望了陸平山的背影兩眼,目光在院子里轉了兩轉,忽然鉆了進去。片刻后小童再從屋里出來的時候,他手上已經提了一盞燈籠了。拿了燈籠后,小童再不遲疑,快步跟著陸平山離開的方向尋去。待到小童在山坡上找到陸平山的時候,不知怎么的,往日里在陸平山面前還算是放得開的他這會兒甚至都不敢靠前,只能像根木樁子一樣站在原地。陸平山站在坡上,迎著微涼的夜風,張望著遠處的土地,心中像是被寒冬的冷風倒灌一樣的,哇涼哇涼。他曾聽人說,世間萬物,都有氣。人有人氣,草木有木氣,土地有地氣,就連水,都有水氣。他還聽人說,這氣,又是生機。他借凈涪僧人的法眼窺見糧種的生機,見糧種俱各生氣勃勃,心中確實是歡喜的。可當他再借神通,探查這一片水土,乃至是這一片土地上的人氣的時候,他心中再多的歡喜,也都沒了……他睜眼,看見此間世界,世間萬物依舊有氣,氣中亦有生機,可那些生機里,卻沒有讓人喜愛的勃發活力,而是衰頹的、沉暗的、無力的、仿佛寒夜微燭一樣的氣。陸平山雙目空茫,久久沒有動靜。后頭的小童提著燈籠,半點不敢打擾,只能陪著他站著。一直到半夜,小童都累得不行了,他才在昏沉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遠遠地傳來,“走吧。”那一夜,小童沾床就睡,陸平山卻始終沒能入眠。他內室里的燭火,亮了一整夜。一整夜的未眠,對陸平山的影響,似乎遠沒有對他那些同齡人那么嚴重。他都沒有梳洗,直接就坐到了書房的案桌后頭,親自磨墨鋪紙,提筆寫信。“宮卜兄敬啟……”一連寫了幾封書信之后,陸平山叫來小童,將這些書信交付出去。看著小童帶著書信離開屋舍,他自己重又回到案桌邊上坐下。默然坐得半響之后,陸平山終于動了。他從座椅上站起,起身來到他靠墻擺放的那一列列書架上。他抬起手,伸向了那書架上他自己整理的資料冊上。陸平山其實是還想再看一看的。但他的手才伸到半途,忽然就定住了,目光瞥向了另一側。頓得一頓之后,他的手轉了個方向。跟著他手轉移方向的,還有他的身體。陸平山捧起那薄薄的幾頁書紙,帶著它回到了書桌邊。他在位置上坐下,看著那書頁上的封面半響,慢慢地伸出手去,翻開那一頁書頁。“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陸平山翻閱的時候,正正是凈涪佛身正式跨過妙定寺與妙理寺邊界,進入妙理寺界域的時候。凈涪佛身跨過界線之后,卻是先低頭看了一眼他腰間垂掛著的那一枚屬于妙定寺的弟子銘牌。看過了這一眼,他便將那枚弟子銘牌解了下來,收回隨身褡褳里。他才剛剛忙活完,在他視線的前方,就出現了一位年輕的沙彌。沙彌不緊不慢地走到他面前,先是看了他兩眼,又問道:“可是凈涪師兄?”凈涪佛身點頭,也問:“師弟是?”哪怕沙彌已經認出了凈涪佛身的身份,也還是等到凈涪佛身點頭應了,才端端正正地合掌與他見禮,“妙理寺凈原,見過凈涪師兄。”那一板一眼的模樣,完全不叫凈涪佛身覺得意外。兩人見過禮后,凈原沙彌完全不與凈涪佛身多話,直接開口問他道:“凈涪師兄,昔日我寺中師長與你的那份身份銘牌,可還帶在身上?”凈涪佛身無二話,探手將當日妙理寺大和尚贈予他的身份銘牌捧了出來。凈原沙彌雙手將那身份銘牌接了過去,仔細驗看過之后,與凈涪佛身點頭道:“確實此物。”隨后,凈原沙彌捧著那身份銘牌,向著妙理寺所在的方向深深拜了三拜,默聲祝禱一番后,就有一道金色的佛光從他頭頂沖出,沒入被他高舉過頭頂的那枚身份銘牌中。那原本空白的身份銘牌上剎那間金色佛光流轉,給銘牌平添上一層璀璨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