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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家的奶奶李環每隔幾個月便能從村長王樹才那收到兒子兒媳寄來的匯款,這些金額或多或少,匯款地點卻在從A市到Z市不斷的改變。 打著哈欠,申雨靠坐在村口一棵矮壯的棗樹下閉目養神,偶爾有風吹過,將最后一片枯葉帶走,晃晃悠悠地掉落在他的額頭。 慢慢的,他隱約地聽到,遠遠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身邊的伙伴們更敏感地聒噪起來,他們的臉上再次充滿期盼,相互猜測著,這次崔家瘸子崔長貴從前山公路上,載回來的人會哪家的爹媽。 申雨的靠枕著的手臂已經開始僵硬,倔強的男孩卻遲遲沒有起身,連日等待的失望已經教他難以打起精神,漸漸難以承受期望之后的失落,倒不如平靜的等待命運的降臨。 破舊的面包車在孩子們面前停下,從駕駛室走下來的崔長貴一臉熱情,他拖著笨拙的假肢,盡可能迅速地繞到右車門前。因為過急,導致肢體極不協調,做出了滑稽的動作,引得圍觀的孩子一陣好笑。 稍微年長的孩子開起了玩笑:“崔瘸子,瞧你這德行,這次載回來的,難道是你當年跑掉的媳婦不成?!” 崔長貴可不是天生的跛子,幾年前四肢健全的他帶著新婚燕爾的妻子去密城闖蕩,卻在建筑工地上不小心被砸斷了右腿,無良的包工頭只是支付了醫藥費,給他安了個假肢,從此便銷聲匿跡。 崔長貴走訪了無數部門,卻只得到了無數的推諉。 最終,妻子難以忍受丈夫愈加偏執的心態,以及生活的重負,同樣選擇了失蹤式的逃離。 崔長貴絕望地回到夏莊,消沉了一段時間之后,在村委會的救助下,借錢買了輛二手面包車,跑起了運輸的營生。 崔長貴聽到孩子們的調笑,難得紅了臉:“小子們別瞎說,看我以后不載你們家人回來喲!” 他將右車門打開。一團火紅,映入了眾人的眼睛。 紅色的裙式中長羽絨服下面包裹了一個看起來并不輕盈的身體,腹部難以遮掩的突起不言而喻,是個懷孕臨產的女人。 崔長貴伸出顫抖的雙手,想將這看上去脆弱而美麗的女人扶下車,接到的只是對方首先遞出的行李箱。 崔長貴將行李箱放穩,女人已經慢慢從車廂走出,她的動作很慢,無時無刻不在用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拖住自己滾圓的肚子,仿佛那里隨時都可能會蹦出來一塊珍寶。 站穩之后,女人終于騰出一只纖細的手,摘下了將自己裹得嚴實的墨鏡和口罩,露出白皙的面容和優雅的盤發。 申雨不由自主的望過去,那張夏莊人永遠讀不懂的臉龐深深的刻畫在了少年的心里。 很多年以后,冷年年期期艾艾地問他有關自己母親冷玉的稀缺印象,申雨都無法用語言描述分毫。 那是他心中,對一個美麗的,溫婉的,哀愁的,堅韌的……這樣神秘復雜的女性最原始、也是最深刻的記憶。 冷玉做了個深深的呼吸,喃喃自語:“總算……又回家里了。” 疲憊的神情掩飾了眼中想要決堤的酸澀,她對著崔長貴微微一笑:“崔大哥,謝謝你載我過來,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回家看我爸了?!?/br> 僅這微笑,便讓崔長貴受寵若驚,他急忙回答:“冷玉妹子客氣了,你付了那么多車油錢,你看你身子又不方便,后面都是小路,讓我背你回去吧。” 申雨格外震驚,冷玉這個名字并不陌生,可不就是隔壁冷家爺爺的獨生閨女么! 七年前冷玉被京華大學外語系錄取的時候,申雨蜷在母親的肚子里未出世。母親懷著孩子親自去冷家登門賀喜,甚至給他取名為同音的“雨”。往后但凡申雨多背幾首唐氏,便要逢人說是沾了文曲星冷玉的貴氣。 大概誰都想不到,冷家這位山溝里的金鳳凰,如今會大著肚子一個人回到夏莊。 早熟的男孩搶先否定了崔長貴的建議,跑上去搶過女人行李箱的拉桿:“冷阿姨,我是你隔壁鄰居申家的娃娃,我叫申雨。我帶你回家吧!” 冷玉看著申雨,在腦中搜尋一遍讀大學前的回憶,輕點小男孩的額頭:“原來你是申雨小毛毛,七年時間居然已經長得這么高了?!?/br> 她微笑看向崔長貴:“崔大哥,我不耽誤您今天的生意了?!边@邊是拒絕的意思。 幾個毛孩子也在喳喳幫腔,崔長貴只得作罷悶聲折回,將車門重重地關上。 他搖下車窗,盯著冷玉遠去的背影,言語陰冷:“哼,再怎么狗眼看人低,如今還不是被人搞大肚子的破鞋! ” …… 冷家老院坐北朝南,左、右、前三面都是低矮的圍墻,北面院內的三個房間均是鑲嵌在山壁上的窯洞。東屋是廚房,西屋堆放著一些雜貨,中屋便是父親冷嶸的臥室。 朝南的大門年久失修只剩半扇,孤單地掛在門框上。院子里的空地上有兩棵孤零零的核桃樹,枝干交叉互相扶持。地面散著大片枯黃的枝葉,可以看出一半是蔬菜,一半是花草。 這里和六七年前,自己離開時的擺設差別不大,只是生機流逝了許多。冷玉看得有些恍惚。 中間的窯洞隱約傳出老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音不大,幾乎讓她站立不穩,倚靠在院落外圍那塊被風雨腐蝕過的舊石磨上。 申雨很是不忍:“玉姨,這里風大,對……對肚子里的寶寶也不好,你快進去吧?嶸爺爺天天想念著你呢?!?/br> 年幼的男孩不會明白,如今的自己要跨過這到半扇大門,走進院落,敲響父親的房門需要多么大的勇氣。 申雨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冷家小院,心里充滿了對冷玉的擔憂。 冷家的老爺子可是抗美援朝殺過敵的老兵,如今的脾氣更是陰晴不定,見到這樣“意外”的冷玉,還不知會掀起怎樣的波瀾。 在夏莊,冷家永遠是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冷家幾代農奴,到了冷嶸這里,為了填飽肚子十幾歲就扛槍從了軍。他最風光的時候,是五十年代加入志愿軍,參與了上甘嶺戰役,退役后得到政府的嘉獎,每個月都能領到軍人補助,成為夏莊第一個吃公糧的人,不知令多少女人愛慕,多少男人羨煞。 六十年代,根正苗紅的冷嶸,卻不顧眾人的反對,娶了鄰村和比他年齡還大十歲的的老姑娘劉香為妻,據說還是解放前一位老地主的女兒。 二人婚后沒多久便趕上了七十年代的那場風波,當中有些成分不好和有點文化的人大多被革掉了半條命。因著劉香成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