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所說“尚不穩(wěn)定”的意思，然而大錯已釀成，再無回溯的機(jī)會。

    ……你心中的我是什么樣，我便是什么樣。

    霧氣中逐漸顯現(xiàn)一角白衣。風(fēng)姿卓越，容顏雋雅，手執(zhí)一柄白折扇，微笑從容，仿佛正從畫中走來。

    老頭眼角滑出一滴淚，隨即被高溫蒸發(fā)無影無蹤。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鳴尊，也是最后一次。

    “快跑！”

    瞥見那縷強(qiáng)光時持笛人就明白事情不好，猛地?fù)涞褂覀?cè)的背簍人，然而徒勞，爆發(fā)的白光驟然吞沒了山巖，也吞沒了他們的身影。

    林鳥驀然驚飛，村莊絕壁上的哨兵剛剛察覺異樣，王冠形高峰豁然洞開，一道強(qiáng)橫無匹的光柱裹挾無可阻擋的氣勢貫穿整座村莊，將山谷劈為兩半。

    “砰砰砰！”

    敲門聲急且嘈雜，睡夢中的弟子紛紛驚醒，近藤勛匆忙披衣起床，開門，外面卻是一名身穿厚重喪服的少年人。來人面容蒼白，紅腫著眼睛，在火把映襯下依舊艷麗：“夤夜來訪，確有急事找近藤先生，請見諒。”

    近藤萬萬沒料到這位不速之客，一時愣怔：“……無妨。不知明嵐閣下為何事而來？”

    少年語帶悲戚：“神社守大人身染沉疴，不幸于今夜……歿了。”

    神社守突發(fā)疾病去世，此生無子，唯一的親人遠(yuǎn)在異鄉(xiāng)，神官明嵐請近藤勛并鄉(xiāng)內(nèi)一眾賢士共同在正鑒上簽名立證，見證神社守遺體，爾后飛鴿傳書武州城，請大神社商定下一任守家繼承者事宜。期間神社守停靈后殿，待主城回信后擇日大葬。

    從壓抑黯淡的中殿出來，隊伍氣氛惶惶然：“明嵐大人，神主大人無弟無子，這選下一位接任者該如何是好？”

    明嵐神色悲痛，神主突然去世，給他的打擊比任何人都要大：“倘若無親屬，當(dāng)然由大神社和城主大人共同委任。可我偶聽神主大人提過一事，他的父親生前曾留下一私生子，若能找到，也該成年了。”

    洶涌的水流宛如浪濤，將其中物高高拋起又重重落下，黑暗的隧道里鋼鐵通道猶如一葉扁舟，被激流沖擊猛烈翻滾，毫無抵抗之力，只得順流而下，載浮載沉。

    通道內(nèi)三個人撞得七暈八素，死死抓住護(hù)欄，勉強(qiáng)不被急流沖走。水流湯湯，寬廣似自然江河，難以想象一艘飛船能聚集如此龐大的水量。

    管道一震，又是一番顛簸，施歌的手忽然一空，緊接著整顆心都被掀到天上，管道從前所未有的高聳懸崖墜落，澎湃的水聲淹沒叫喊：“啊啊啊啊！”

    漂流持續(xù)了很短又似乎很久，施歌突然見到了闊別已久的天空，通道重重卡在墻壁，三個人被水流箭一樣沖向高空，仿佛坐著一架水滑梯，凌空拉出一條長長的虹。“噗噗噗！”三人紛紛抱頭躲避茂密的樹木枝葉，一道如劍光柱倏而一閃，烈風(fēng)驟然突襲，整片山谷飛沙走石，只有一處巨石擋住一個方向的風(fēng)帶，留下一條箭簇一樣的綠意。

    光柱直貫云霄，一閃即逝，浩渺蒼穹卻被清空，以此處為中心萬里無云，露出清澈得如水洗一般的夜空。銀星調(diào)皮地眨著眼，俯瞰這一片命不久矣的大地，隆隆悶響聲響徹地底，再過幾個月、幾年，這片區(qū)域就會徹底坍塌，巖漿流出地面，山脈陷落，最終重新發(fā)育成完全不同的地形。一切發(fā)生在無人問津處，沒人知道最近地震為何多了兩次，也沒人知道，這片土地上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不為人知的故事。

    三個人掛在枝頭瀝水，施歌微一掙扎，“砰咚！”地面騰起一陣塵煙，施歌齜牙咧嘴的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從頭發(fā)絲到腳趾沒有一處地方有力氣，“噗”，另一個人影摔下來，與她并排躺尸。

    “喂，你干嘛學(xué)我。”施歌不滿地說。

    耳側(cè)傳來某人的哼哼唧唧：“骨頭都快硌斷了。”

    北極星在天際閃著光：“你說，我們要不要告訴近藤先生這件事。”

    “絕對——不要。”斬釘截鐵。

    “那你準(zhǔn)備怎樣解釋曠課。”

    耳邊傳來“呃”一聲，了無生息，施歌忍不住笑：“三葉姐會好傷心的。”

    “……”沖田悶悶地說，“大不了承包這個月的家務(wù)。”想到j(luò)iejie的“激辣！地獄燃燒火焰煎蛋”，臉?biāo)查g皺成一團(tuán)。

    隔著空氣施歌都聞到他的苦逼：“噗哈哈！你也有今日，天天欺凌弱小，三葉姐怎么就沒辣死你呢？”

    沖田艱難地扭頭，擠出一個促狹的笑：“說起來，jiejie親自來道場道歉，你這家伙故意躲開了是吧。”

    “呃。”施歌霎時沒了聲音，沖田惡狠狠地說：“這次你也要嘗嘗地獄火的味道。”

    “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不然就等著近藤先生問你今天干什么好事了吧！”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把你揍堂本三郎的事公之于眾，看你還怎么裝好人！”

    “明明是你揍的！”施歌奮力朝一側(cè)滾動，滾到草地邊緣，“嗷！”一聲慘叫，沖田緊隨其后把她撞出草地，施歌手舞足蹈：“燙燙燙！”

    “皮毛燃燒起來了。”肇事者閑閑地評價，施歌怒目，雞窩頭終于從昏厥中蘇醒，大聲呼救：“啊啊啊沖田前輩別殺我！”

    沖田的臉色登時一變，打斷道：“別喊了！”扭頭瞥見狐妖微妙的眼神，立刻道：“你笑什么？”

    狐妖笑得莫名其妙，忽然打了個噴嚏：“哈啾！”

    遠(yuǎn)處，聳立的飛船消失不見，爆炸夷平了整座山谷，天邊斜掛閃耀的北極星。一切都結(jié)束了，縱然期許過無數(shù)次，卻未曾奢望真的能看到如此圓滿的結(jié)果。沖田忍不住也笑起來，他們，真的成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多圓滿的結(jié)尾，好想打個“完”（捂臉）。

    ☆、白鷺（一）

    施歌感冒了。

    或許飛船中摸了太多冷卻液，回道場當(dāng)晚，她就開始發(fā)燒。渡邊前輩代替近藤先生又氣憤又擔(dān)心地問她和沖田總悟怎么搞的，去了哪里，為何夜宿不歸，話沒說完，小野綠就倒了下去。

    不知道沖田總悟跟渡邊和三葉怎么交代的，反正施歌再蘇醒，就躺在溫暖的被褥里。頭頂是熟悉的天花板，瞥見門外晨光微熹，她長長舒了一口氣。

    總算結(jié)束了。

    一片葉子飄落枝頭，施歌才發(fā)現(xiàn)，時間已入初秋。

    秋天來得如此突然。

    仿佛只隔區(qū)區(qū)一天，蟬鳴就已不再聒噪，太陽喪失熾烈的溫度，變得柔軟高遠(yuǎn)。風(fēng)漸起，吹動庭院中青翠的驚鹿，聲音空靈依舊，擾起人的心緒卻已截然不同。

    耳邊傳來悉悉索索的響動。

    爾后，被子被一把掀開，沖田總悟可惡的臉出現(xiàn)在頂端：“喂！懶狐貍，起床吃飯了！”

    “別鬧。”施歌努力卷起被子，“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