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于是就解下酒囊丟給他：“行啊，讓爺進(jìn)去看看。”

    他大搖大擺的走進(jìn)戲樓，中途回頭一看，瞬間酒醒。

    只見守門人解開酒囊，卻沒有喝，而是放在鼻子底下不停的嗅，那模樣仿佛吃不得人間的食品，只能吸點(diǎn)酒氣，吸點(diǎn)貢品香氣，吸點(diǎn)家人燒的煙火氣，場面之詭異，讓趙大有點(diǎn)腿軟。

    就在這時，戲樓里的燈亮起。

    燈光照亮了一張張面具，一群群面具人吹拉彈唱，在漸漸拉開的帳幔里，傳出一個女人的歌聲：“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

    趙大他，穿成了楊貴妃。

    他很快就死回來了，不僅如此，還染上了愛穿女人的衣服，愛泡溫泉，愛吃荔枝的壞毛病，很快就受不了家里的窮，拿著一壇酒過來找守門人。

    兩人一來二去，在沒有票的情況下，守門人多次放趙大進(jìn)戲樓看戲。

    終于有一天，趙大進(jìn)來的時候，戲樓里迎接他的，不是那些熟悉的面具人，不是悅耳的笛聲琵琶聲。

    而是隔著帳幔，冷冷響起的一聲：“你逃票了。”

    看完這則故事，寧寧合上文件夾發(fā)了一會呆，然后閉上眼睛嘆了口氣：“原來逃票是這么一回事。”

    喜當(dāng)楊貴妃的趙大，還有貪杯的某一任守門人，合力演繹了一個不知道算是喜劇還是悲劇的故事，向?qū)帉幗沂玖颂悠睉土P制度的誕生，以及……

    第139章 主人

    寧寧回到電影院內(nèi)。

    雖然被陳導(dǎo)訂下來作為宣傳場地, 但是也只是在首映式當(dāng)天使用罷了, 所以平時的時候還是繼續(xù)用來招待客人。

    陳導(dǎo)看過場地以后，已經(jīng)離開了, 他走后，電影院開始放一部青春文藝片。

    片子大概很爛，所以寧寧進(jìn)來的時候, 偌大的觀眾席上, 三三兩兩點(diǎn)綴著幾個觀眾，數(shù)量已經(jīng)少的可憐, 寧寧進(jìn)來的時候, 還有一個起身離開，與寧寧擦肩而過。寧寧把路讓給他, 然后拿出手機(jī)發(fā)了條短信：“我到了。”

    觀眾席里舉起一只胳膊, 搖晃了兩下。

    寧寧走過去，在對方身邊坐下。

    曲宴對她友好一笑，正要開口說話，身邊的曲老大淡淡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好吧。”曲宴很聽他的話, 立刻起身讓座，“那我先回去了, 你們慢慢聊。”

    他走了以后，寧寧跟曲老大之間空出了一個位置，但是兩個人都坐在現(xiàn)在的座位上沒有動，誰也不肯起來, 誰也不肯坐過去。

    “最開始的逃票懲罰，不僅是用來懲罰逃票人的。”寧寧盯著對面的屏幕，說，“同時還是用來懲罰守門人的。”

    守門人收受了趙大的賄賂，讓趙大在沒有票的情況下，看了十幾場戲，戲中涉及到的人物不下百人，而且趙大還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這個舉動似乎激怒了人生戲樓，于是在最初那場逃票里，趙大是逃票人，而守門人被強(qiáng)制選為懲罰人，曾經(jīng)關(guān)系好到差點(diǎn)斬雞頭做兄弟的兩人，在這場戲里反目成仇，為置對方于死地幾乎拼盡全力。

    “守門人平時受人生電影院保護(hù)，除了電影院自己，沒人能傷害他，殺死他，只有在這部戲里……”寧寧轉(zhuǎn)頭看著曲老大，“守門人是不受保護(hù)的，是可以被別人殺死的。”

    趙大就成功的殺掉了酒鬼守門人，畢竟守門人也是人變的，如果沒有電影院照應(yīng)，比的就是作為人的兇狠跟狡猾，酒鬼守門人不幸輸了，不過趙大也好不到哪里去，新守門人滴酒不沾，不吃他那套，趙大怎么也進(jìn)不去戲樓，直到有一天，他去鄰居家偷酒的時候，順手拿了桌子上一張人生戲票……

    “就這些？”曲老大淡淡道。

    寧寧愣了愣。

    “你特地過來找我，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曲老大坐在觀眾席上，望著熒屏方向嗤笑一聲，“這些我早就已經(jīng)知道了，你又不是沒看見，電影院理還有一些穿著古裝的老人在呢。”

    那些穿著打扮似古代仕女，落魄書生，九品官員的人，大多數(shù)不是在角色扮演，而是在本色出演，他們穿著什么時代的衣服，他們就是什么時代的人，帶著自身所處的那個時代的故事。

    寧寧沉默一下，說：“知道你還這么干，你恨別人，別人也恨你，你想殺別人，別人也能殺你。”

    “那你去啊。”曲老大轉(zhuǎn)過頭來對她笑，“我猜他們還不知道這事，你去告訴他們吧。”

    寧寧登時卡殼了。

    “……為什么無論我怎么勸，你就是不聽呢？”她忍不住抬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淚水，“是不是因?yàn)椋也皇钦娴膶巸海俊?/br>
    她看著他，難過的問：“你已經(jīng)不把我當(dāng)成女兒了？第一個女兒不行，第二個也不行？”

    死，撼動不了曲老大，懷柔，讓他沉默良久，最后還是搖搖頭。

    “反正當(dāng)我女兒也沒什么好處，我已經(jīng)不能給你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好穿的，還有對你言聽計(jì)從的丈夫了，干脆，你別再喊我爸了。”曲老大無奈一笑，“也別再勸我了，畢竟……你又不是真的寧兒。”

    這話說得讓寧寧心冷。

    她看著彼此之間隔著的那個座位，忽然恍然大悟，他們已經(jīng)不再親密無間，他們中間隔著的不是一個座位，而是一個人。

    這時候，熒幕里頭，男主角不幸中彈了，因?yàn)樾臓颗鳎岳闶潜镏豢跉鉀]死，跨越了半個中國，見到女主之后才哎喲一聲，傷口開始噴血，這如魔似幻的劇情惹得觀眾席上響起一片笑聲。

    曲老大沒有笑。

    “而且我真的不怕死。”他仰面望著熒幕，光影在他的面具上晃動，像火焰的倒影，“早在那把火里，我就已經(jīng)被燒得剩最后一口氣了，這一口氣是為陳家人留著的，不管結(jié)果如何，我只想出了這口氣。”

    看來他是真的不怕死，所以他違背了電影院的規(guī)則。

    電影還沒放完，曲老大已起身離開，在他身后，寧寧坐在觀眾席上發(fā)呆，過了好一會，才低頭翻開腿上的文件夾。

    人生電影院的規(guī)則不是一成不變的，像人一樣，像精密的機(jī)器一樣，會自檢自省，一旦發(fā)現(xiàn)自身有漏洞，就會打補(bǔ)丁修正。

    巧的是，似乎每次打補(bǔ)丁的時候，都會更換一個守門人。

    反過來說也可以，每一次守門人產(chǎn)生了不該有的欲望，做了不該做的事情，電影院就會掛上紅色燈籠。

    “你到底知不知道，電影院門口掛了紅燈籠，那是它給你的警告。”寧寧喃喃道，“你再這樣下去，它就要換守門人了。”

    至于曲老大打算違反哪一條規(guī)則？只怕是……不能殺死逃票者這一條。

    一個月很快過去了。

    同樣是這家電影院內(nèi)。

    名流匯聚，座無虛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