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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生活,可一場洪澇猶如天災什么都沒有了。若是真的天災,或許算不得什么,但偏偏不是純粹的天災。當今圣上,聽聞此事勃然大怒,然為災民們考慮,優先安撫難民們,爾后責令徹查。然而徹查一事,戛然而止,一直密切關注此事的賀子榮知道大理寺最后關押入獄的都督不過是個替罪羊,想到曾經揚著笑眼里都是希望的村民們,一夜之間連個尸.體都撈不到了,賀子榮就喉頭一哽。他資歷太淺,沒法憑借著自己將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他深知能徹查到這里已經是極限了,之后的盤根錯節太復雜。但在沐休時,他又告了病假,趕到了淮光,他學識淵博,這幾年對于堤壩建造也出于興趣了解了不少,他災后就來過一次,那一次他用攢下來的俸祿都買了糧食和衣物,此次來他是想看看恢復地如何,不然怎么都心里不安。此時的淮光,新壩初建,已然有百廢待興之勢,賀子榮心下稍安,卻聽到有淮光人cao著一口淮光口音嘆著氣道:“聽聞蔡都督被抓了,可我記得我小時候造壩監管的分明姓禾……”姓禾……賀子榮心里打了個突,當朝丞相便是姓禾,賀子榮不會做無端的猜測,他側耳探聽了一番,聽不出一些別的,他擰著眉,慢慢走著,緊接著到了新壩搭的一處亭子,那亭子里堆積著一些馬車運過來的材料,賀子榮細心地發現,那馬車側面有一個“禾”字……賀子榮又默默探查了一些,將一些或是有用或是無用的蛛絲馬跡都記在幼時就隨身攜帶的笏板之上。回京后,賀子榮面色無疑地上朝,下朝后卻開始翻閱舊卷,所幸他的官職與文卷整理相關,各種卷宗他要是有心都能翻閱。賀子榮越查越心驚,他本以為那年徹查后,蔡都督一行人雖然是替罪羊,但應該也與幕后真兇有瓜葛。但賀子榮發現,那行人是真正的替罪羊,而真正該被問罪的卻是毫發無傷,甚至當年那行人的替罪,都沒有給那有罪之人一絲半點的損失。而那大壩之所以會如此粗制濫造,建造多年,竟然不過是那些人當年爭奪勢力時無關緊要的一處。那無關緊要的一處卻在多年后釀成大錯,讓多少人不幸喪命。這三年來,賀子榮在官場上沉沉浮浮,他越發看得清為官一事,只覺得心力交瘁,也知道如今的自己連當顆權力中心的棋子都做不到。想不到自己竟無用至斯,多年苦讀,換來的又是什么呢?賀子榮看不明白,他開始迷茫。陸閣老讓他徐徐圖之,他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多年后初心不變,更不知道,就算他真的有朝一日,大權在握,他就真的能給那些百姓一個交代么?他坐在桌案上,瘦削的肩膀微微一沉,整個人都覺得疲憊不堪,他陷入了噩夢之中,夢中滿是哀泣之聲。一聲嘆息驀地在一片靜寂中響起,笏板伸手輕輕拍了拍賀子榮的背:“執笏為官真的是你想要的么?”笏板可以說是看著賀子榮長大的,因著賀子榮“入朝為官”的執念而睜開了雙眼,然少年時的賀子榮是個清風朗月之人,笑起來的時候猶如一陣清涼之風,走路也步步生風,朝氣勃勃,如今的賀子榮卻總是眉頭緊鎖,步子微沉,夜里總是做噩夢。羈絆之人可以忘記與靈體有關的羈絆讓靈體消失,靈體自然也可以讓自己消失,抹除羈絆。“國安,已經夠了?!斌税暹@樣說著,身形漸漸變淡。伏在桌案上醒來的賀子榮,揉了揉略微酸脹的雙眼,他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做出了一個決定。一轉又是五年。“這些是……?!”陸蘇卿沒有想到賀子榮會查到這地步,這里面所牽涉的已經不僅僅是當年淮光洪澇之事,還有另外兩起事情,“你可知,你這樣就做就再也沒有挽回的余地了!”“晚輩知道,”賀子榮比之五年前又沉淀了不少,他語氣中帶著堅定,“將這些交給圣上后,我就會辭官,到時候我會去邊遠之地,葉城就很好,長公主曾經去過?!?/br>“還請陸閣老成全!”賀子榮擲地有聲地說著。“癡兒,當真是癡兒!”陸蘇卿嘆著氣,看向賀子榮的目光里滿是贊賞與惋惜,“圣上為保你性命,就算最后將他們拔地而起,你也一分功勞都沒有,哪怕辭官了,你最后也不過是因病辭官的小文官罷了。”“你這樣做為了誰,值得么?”“不為誰,但是值得的。”此后在沒有了名為賀國安的小文官,而在三個月后,因御史彈劾禾丞相家奴仗勢欺人使街頭百姓無辜而亡,圣上責令禾丞相沐休一月,一月后,吏部尚書彈劾禾丞相,于是圣上令大理寺重查舊案,兩起人命關天重案皆背后指使均為禾丞相,證據確鑿,圣上于朝堂之上大怒,又徹查,淮光洪澇乃人為一事舉國震驚。同年,圣上下旨將禾丞相革職入獄,滿門抄斬,舉國百姓拍手稱快。而這個時候,葉城書院,有個風塵仆仆的青年,背著一個包袱,手拿著一封推薦信,輕輕敲響了書院的大門。……賀子榮初時是被陸閣老推薦來書院當院士的,平日里的事務就是處理書院中的書,抄錄一些獨本,著實令賀子榮悠閑了一段時間。然恰逢書院中的一位先生要回家頤養天年,書院先生本就少,這先生一走,便有些忙不過來,院長便讓賀子榮幫忙。賀子榮推卻不過便同意了,然賀子榮從未教過人,旁聽了幾天課后,仍是心里沒底,在他看來教書育人是極為重要且困難的事情,他怕自己教不好,怕自己耽誤了孩子們。所幸賀子榮長得又好,教書聲音又溫柔,學識又淵博,孩子們嘰嘰喳喳的問題,他也有耐心一一回答,賀子榮漸漸從一開始的無所適從,到后來的漸漸適應。孩子們是最敏感也最真誠的,誰對他們好,他們都會記在心里,一聲一聲“先生”叫的賀子榮心里暖呼呼的。賀子榮一開始是想著等新來的先生到了,自己就不當先生了,免得誤了孩子們。而那是一個十分普通的下午,陽光明媚,孩子們年紀小,皮得很,休息時間,賀子榮一邊叮囑著他們要小心,不要隨意亂跑。然而過了沒一會兒,有個小胖孩就紅著眼睛,一臉驚慌地跑了過來:“先生!先生!他們撞一起,然后梅子他起不來了!”原來是男孩們之間互相玩鬧,推推搡搡間,一個推著另一個,另一個剛好絆到了大石頭,整個人就一頭栽倒了地上,昏倒了。賀子榮這時與這群孩子已經相處了一個月,已然把每個孩子都放在了心底,見孩子倒地不起,自己心里都是一揪,心疼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