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睜眼，睡得很安靜。

顧燁松了口氣，睡著的譚林比醒著的譚林好接近不少，至少看上去不那么冷漠了，他湊近了一些，看清譚林睫毛下那扇小小的圓弧形陰影，有點溫柔。顧燁歪過頭，忍住伸手拔掉一根的沖動。

“你在看我。”譚林突然睜眼道。

顧燁一怔，譚林和他面對面，這么近的距離藏不住微小的表情，顧燁清楚地從譚林的眼睛里捕捉到一絲一閃而過的狡黠笑意。他在跟他開玩笑，他也會開玩笑？顧燁認真審視著譚林平坦的嘴角，那里真的微微勾起了，形成一段小幅度的笑，譚林在笑他，真的在笑他，顧燁還沒從震驚里回過神，譚林又道：“你在想什么？”

顧燁腦子里一團混沌，各種想法千絲萬縷，找不到頭緒，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譚林的眼睫毛，想錢飛那臭小子在食堂里提起的無聊話題，還想天亮后他們將面對的生死攸關，他還沒想明白，嘴巴卻比腦子更快，他還沒反應過來，便聽見自己的聲音——“你吃過棉花糖嗎？”

“棉花糖？”譚林蹙起眉來，他雖然不明白顧燁的思路，但對顧燁的每個問題都很慎重，他認真想了半晌上，說：“唔……我不喜歡吃甜的。”

“可你將紅燒五花rou吃完了。”

食堂的紅燒五花rou肥而不膩，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那地道的糖色，但糖色味道偏甜，不愛吃糖的不會喜歡那滋味。

譚林眉蹙得更緊了，道：“那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呢？顧燁沒有問，因為那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再次出現了。和現在一樣，緊緊蹙在一起的眉頭，一板一眼的答話，他們一定見過，至少是擦肩而過，至少是一面之緣，但到底是哪里呢？

“我們以前見過面嗎？”顧燁終于忍不住了。

躺在顧燁身側的身體陡然僵了幾分，小小的單人床藏不住秘密，譚林很緊張，他安靜地盯著床頂，唇微抿成一條線，過了好一會兒，那條線才松開，“沒有，我不是W大的，沒來這里多久。”

顧燁還有更多的問題要問，譚林卻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今天太晚了，睡吧。”

顧燁不怎么甘心，但譚林什么話也不說了。寢室里靜悄悄的，疲憊慢慢找上了他，不知不覺顧燁也睡著了。

*

第二天一早，顧燁被一陣尖銳的尖叫吵醒。

宿舍門被人一陣狂拍，門外孫悅用嚇破了的蘿莉音在大喊道，“起來，起來，出事了！”

出事的是最后一間寢室，住了李曉明和吳曉紅。

顧燁他們顧不得洗漱和穿衣，立刻起床。

小丁見譚林是從顧燁那邊下來的，極為純情地問顧燁：“誒，你們怎么換床位了？”

顧燁隨口跟小丁解釋了幾句，幾人一起去到四號房間。孫悅和蘇菲兩人站在門外，不肯再進去。葉天和周舟則在門邊觀望，想進去多找點線索，但又沒這膽子。

顧燁一到房門口，便聞見一股極其刺鼻的血腥味兒，他進去一看，房間里的慘狀更比他所預想的更加惡劣。

地上和墻壁上到處都是血，將整個房間染得血紅一片，吳曉紅和李曉明兩人手牽著手，平躺在寢室正中間，他們的身上沒有任何傷口，找不到這么大血量的出血點，他們身下是比紅色更深的深紅，是血最多的地方，深和淺兩種顏色，在地上呈出一副不規整的圖像，兩人就這么平靜地躺在那圖形上，像悲劇里雙雙殉情而死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第一夜死的是一對情侶，這無疑告訴顧燁一個非常深刻的人生道理——永遠不要在一群寂寞的單身狗面前秀恩愛，不然第一夜會被盲刀盲毒。

“我靠，”小丁嚇得直接爆粗，“一次死了兩？這游戲越來越刺激了。”

葉天冷漠地看了小丁一眼，說：“這跟刺激不刺激有什么關系？他們是殺死的，是不是你看干的？”

小丁瞬間擼袖子了，氣急敗壞道：“葉天，你特么怎么總這樣？還沒開始投票呢，就往我身上臟水，你是吃|屎了嗎？”

眼看兩人又要掐架，班主任走了過來。班主任依然穿著昨天那身衣服，但眼鏡換成了金絲邊。他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慘死的李曉明和吳曉紅，然后像什么也沒看見一樣，關上門，在門上掛一只巨大的黃銅牛逼鎖，然后對其他人說：“同學們，圍在這里做什么？你們該去教室了。”

第四扇門緊緊關閉，縈繞在鼻尖的腥味在門被合上的那一瞬間全部消失，空氣里飄來梔子花的清香，耳邊響起輕快的上課鈴，班主任帶領大家向教室走去，那扇緊閉的門后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

第30章

進入教室,班主任在講臺上站定，對十位選手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十位選手相互看了一眼，心領神會,各自按照第一天的順序坐下。大家坐好后,班主任問：“剛剛大家也看到了，我們有兩位同學離開了我們。學校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情,我想大家現在心里也都很難過。但悲劇已經發生，我們只能面對。

“下面我有兩句話,希望所有同學好好聽：你們今天看到的,聽到的,最好不要記在心里，也不要跟家長說，外面可能會有人問你們,他們都是社會人士，你們裝作沒聽見就好了。學校自會有處理辦法，請同學們不要胡思亂想，將心思放在學習上。”

不要說,不要問，這件事就可以當做并沒有發生，這是學校面對類似悲劇的膝跳反應。他們膽小怕事,沒有尋找真相的正義之心，像鴕鳥一樣，從不去解決問題，而是將頭藏進一堆無用的公文里。

班主任繼續說：“我知道你們想問他們為什么出事,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們，他們成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因為早戀。沒有把心放在學習上，不好好學習，只知道胡思亂想，小小年紀，就學外面不三不四的人談戀愛，簡直不知廉恥，他們的父母也會為他們感到丟人。馬上就要期末了，這次考試非常的關鍵，我希望這種事情不要再發生在我們班里。好了，我今天早上要說的已經說完了，學校要求我問你們幾個問題，現在你們每個人，依次說一下昨天晚上，你們都干了些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

說到這里，班主任停了下來，打開窗戶，窗外幾只麻雀呼呼亂撲騰翅膀，“外面真吵。”

班主任這個反常的舉動，大家并沒有放在心上，但顧燁立刻就明白了，熊咆哮，他身旁有狼。顧燁目不斜視，他的左手邊是錢飛，右手邊則是小丁，他們兩人中有一個是狼。

顧燁也曾想過和好朋友分到不同陣營怎么辦，但一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和真正發生，又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后者要艱難得多。

他和小丁同學三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