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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眉眼,她的眼神,她的每一個小表情——她緊張到緊繃的嘴唇,匕首割進他肌膚里她微微顫抖的手指,為了放松無意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割開肌膚取出箭頭時的小心翼翼,清理傷口時的害怕,將三瓶藥粉都撒在傷口時的慌張,為他包扎傷口時的利落。 以及如釋重負又忐忑的望著他,問:“感覺怎么樣?很疼嗎?” 這些細小的表情在霧氣一樣的光線里像是他的麻沸散。 “不疼,你做的很好。”他挪不開視線,“我記得你從前連系腰帶都不會,如今學會了這樣多。” 九微為他擦傷口的手指頓了頓,“我該感謝你。” 陸容城吐出一口氣,虛弱道:“恨我吧,怨我吧,這樣我能好受些。” 他說:“無論我想怎樣解釋,我都無法不承認我讓你吃了那么多苦……你從小在我身邊,我不曾教過你什么,因為那時我認為在我身邊你什么都不用會,只要做好你的皇帝,我的阿九。” 九微將他背上的傷口周圍清理干凈,忽然道:“你知道我受過最大的苦是什么嗎?” 陸容城望著她,等她回答。 她掀起眼簾看著陸容城,卻是問:“剛才你以為我離開時是什么樣的感覺?” 陸容城發愣,什么樣的感覺? 不如死在她手上。 那感覺他說不清楚,如墜冰窟,如墮地獄,絕望到底。 九微苦笑道:“那就是當你要將我流放時我的感受,孤魂野鬼,無家可歸,被所有人遺棄了的絕望,那是我受過最大的苦。”她望著他,“我的舅舅不要我了,你曾是我唯一的親人,連你也否認了我的存在。” “阿九。”他對她道:“你恨也好怨也好,我不曾后悔當日送你走這個決定,只后悔沒有早些送走你,如果那時你離開,就不會有之后這些苦。跟著燕疆,比今日跟著我好百倍。” 九微望著他,低頭笑了,“是啊,如果當日我離開,或許會比今日好過百倍,千倍。” 他伸手握住了九微血跡未清的手指,“但已經晚了,阿九,如果我之前還會放你走,但從你回來那一刻就再也不可能了,除非我死在這里,從今以后我不會放你走。” 他手指不松的道:“你可以現在殺了我離開,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九微看著他,半天半天,動了動手指卻未曾抽回,“你知道我下不了手。” “那就當成你的命數,留在我身邊,像從前那樣。”陸容城越抓越緊,“違背倫常的罪孽都讓我來受,我死后下地獄入畜生道十八層地獄一一受刑,你是被迫的,無辜的,只要待在我身邊。” 九微長久的沒有講話,待到看著他神思撐不住的一點點昏迷過去,喃喃自語,“我們早就回不去了。”奮力的想抽回手卻被他緊緊抓著,她看他昏迷仍蹙著的眉頭,俯身在他耳邊低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走,現在不會離開。” 他卻仍然不肯松開。 九微嘆了口氣,伸手將虎皮拖過來蓋在他身上,“你可千萬不要死,不能死……” ================================================================================= 他昏睡了一天,待到月亮掛在樹梢他才幽幽轉醒,卻是發了燒,渾身燙的厲害,迷迷糊糊的說胡話。 說他將她小時候那些小玩意都放在紫薇殿中的書架后面。 說阿九小時候被他沒收的畫本沒有燒,就放在他書桌上的一只匣子里,還有她剛學寫字時送給他的字,他的名,他的字——香川。 她從滿月開始的畫像,讀過的書本,穿過的小鞋子,一件件好好的都存放在他的殿中,他原本打算等她長大出嫁時封在箱子里送給她的夫婿。 但是他那時沒料到,她這一生榮華便不能像尋常女子一樣找個心愛的郎君,風光出嫁。 還有許多許多她從未聽過的瑣碎小事,她從不知道她的舅舅這般的愛說話,他總是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生病時竟像個尋常人,啰啰嗦嗦,像個老人家。 后來她想,也許這才是他的本性。 他少年得志,生來尊貴,從小就伴在父皇身側,步步謹慎,時時威嚴。 她記得小時候她問過舅舅喜歡吃什么,他說沒有。 他沒有自己的喜好,也從不表露他的喜好。 他說喜好于他來講只會成為他的軟肋,他沒有喜好。 九微覺得,他活的這樣辛苦。 他將那些話說來說去,越說越艱難,到后半夜昏昏醒醒,情況越來越糟糕。 九微想了想,再不耽擱背起他往山洞外走。 陸容城忽然抓住她的肩膀,“把我丟在路邊,你先走……” 九微不答話,背著他撥開林木往山澗走。 “阿九,我再教你一課。”陸容城抓著她的肩膀翻下身,跌坐在地上,扣著九微的手腕道:“這一課叫棄車保帥。”他微微喘息,“你永遠為帥,自保為第一準則。” 九微看著他道:“我明白。”卻是蹲下身重新背起他。 在他掙扎時開口道:“到非棄車保帥不可時我自會丟下你。” 陸容城發愣的看著她消瘦的脖頸,輕輕嘆了口氣,從腰間摸出一塊小小的白玉牌,之上是細小的看不清的字符,遞到九微眼前,“到那時拿著它去找止戈,你認得他,他隨行來了臨山鎮,他見到玉牌自會保護你,也會帶兵來救我,你不必冒險。” 九微看著那玉牌,她認得,就是這塊玉牌舅舅一直貼身帶著,極少現身,現身便是動用兵將。 止戈是他的心腹,他的將領。沒想到這次居然帶了他來,九微一直沒有看到止戈現身。 九微接過玉牌,背著他費力的往山澗走。 ================================================================================= 山澗路滑難行,九微幾次踉蹌,走的緩慢又艱難,陸容城昏昏沉沉,偶爾清醒,聽到她吃力的呼吸聲,想說什么又昏了過去。 再一次醒來卻是在一間屋子里,背上的箭被剜除,傷口包扎的緊緊崩崩,軟榻香閣,渾身舒軟。 卻是不見了九微。 他猛地清醒,要翻坐起身被傷口扯的一陣暈眩,便聽有人在身邊柔柔道:“你受傷太重了,快躺好別亂動。” 他轉頭便看到一張臉,那種熟悉萬分的臉,趙明嵐。 她端著湯藥,好好的,巧笑倩兮的站在他的面前。 “阿九呢?”陸容城盯著她問。 她仿若無聞,只是低眉吹亮湯藥遞給他,“快些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