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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讓云華受罰。可是云華反是哭著喊著要同兄長一起受罰,太保大人被嚷得頭疼,本就在氣焰上,但下手還是有輕重的,便也讓云華受了幾計,力道還不如上回的重。 云華這回嚎得險些掀了他老爹的房頂,小孩子哭得兇時一抽一噎,就怕背了氣,皇帝心疼得緊,這回也不再能忍,怒目太保,直道:“我令你掌以道德教輔太子,你便是這般教輔?一回便罷,竟還有二回。你便如此教他們以禮待人?褚兒一男兒經打便罷了,可我尚且將我云兒視為珍寶,你卻兩次三番打我云兒,你那幾件信函再寶貝,可有我云兒寶貝?” 于是太保大人便淚眼婆娑地抱著他那些信函的灰燼,嘴里翻來覆去念叨著“銀蛾meimei”四字,暫調文院書庫編纂一苦差。 于管教女兒一事而言,皇帝的確是個昏君。 第二章桃花濺雙燕3 宗學殿便暫作了擺設。 隔幾日皇帝邀蘇相于宮中手談,蘇意同行。 是時云華同云褚二人還在一處苑子里玩泥巴。云褚正使壞將胞妹捏好的不知形狀是兔子還是驢的一坨泥巴戳爛時,一只翎尾流蘇箭端端從云褚額前擦過,直釘入樹中。 云褚手里的泥兔子瞬間摔作爛泥,彼時二人并不曉得刺客是什么東西,只曉得箭這種東西是可以射死人的。且小孩子時常是后知后覺,愣怔好一陣,二人才被驚嚇得哭嚎起來。 蘇意便從樹后持弓而來,將弓甩手一擲,俯首抱拳道:“二位殿下受驚了。”復上前來,半跪于地,令他們在同一高處,遂直視云褚道:“自古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一言,殿下身為兄長,不修身何以齊家,身作太子,不修身如何治國平天下?若今日臣是有意來取殿下性命的刺客,殿下又何以自保,又如何護得了身旁的胞妹得以性命周全?若連自保及許胞妹性命無憂都力有不足,殿下將來又何以治國平天下?”說罷又將沒于樹中的那枚翎尾流蘇箭拔出,雙手遞上,略略俯首,“今日臣有冒犯,殿下莫怪。望殿下日后得見此箭便得以想起今日之事,為此借鑒。” 這一番話說罷,受驚的二人才算是松懈下來,曉得蘇意是故意唬他們,便雙雙撲進蘇意懷里尋求安慰。 自此之后,云褚云華二人的性子便收斂了許多,再不敢日日貪樂,不學無術。 而此事過后,這二人卻更粘著蘇意了。 尤是云華,打小就很粘著蘇意,因覺著蘇意長得好看,又總是聽聞父君夸贊他樣樣皆精,宮里的小宮娥也個個仰慕這位大人,且時常聽聞他的一些十分不得了的事跡,于是云華便覺著蘇意這人十分了不得,對他的憧憬便更添上一分。 但凡蘇意來宮中,只要云華提前聽聞,便翹首以盼,提早去父君那里候著,等蘇意拜謁。 蘇意每隨老將軍離都出征,云華便日日纏著父君問蘇意幾時歸來。小孩子卻對時間并沒有什么觀念,同她說戰事結束便回來,她也不曉得戰事結束究竟又是什么時候,只得問:“是明日嗎,還是明日的明日?蘇意明日可以回來嗎?” 父君折了一片葉子叫云華來看,“等這滿樹的葉子都落罷,再長出新的來,那個時候,蘇意便回來了。” 云華接過葉子在手里揉玩,問道:“那是什么時候?這些葉子是不是過幾日便能落了?” 一旁一言未發的云褚用腳蹭了蹭地面,悶悶不樂道:“等你生辰的那個時候葉子便落光了,再到我生辰的時候葉子便才長出新的來。” 云華想了一想,自己和兄長的生辰分明才過了并不久,但每回要等到下一次生辰卻要隔著很久很久,便也明白了一些,有些不高興地出聲道:“那得要很久。” 父君有些愣神,隔了很久才微微嘆道:“是啊,還要很久。” 云華聽到父君也這么說,眼里立馬便包了淚,有些哭腔:“還要那么久……” 云褚也不大高興的樣子,但仍是一聲不吭,找了根樹枝,蹲在一棵樹下戳蟻洞。 但到后來,云華再想起來的時候,卻自己也不曉得自己當初為何那般粘著蘇意,除過那么些原因,大概是因為一開始是云褚很粘著蘇意,于是到后來自己也喜歡粘著蘇意了。 梢上明月被云遮作彎月,寥寥清寒。蘇意跪地擁著她,頭枕在她的頸上,雙臂有些微顫,他遲遲開口:“褚兒他……不會回來了,以后都不會回來了。”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蘇意大概是哭了,她的肩頭微微有些濕意。云華有些愕然,她并不知道以后都不會回來的兄長究竟是去了哪里,她曾見過御醫替蘇意拔出穿肩胛而過的長箭,那個時候,他也不曾如此這般。 再后來,朝綱大亂,蘇信終日抑抑,后遭賊人暗算。 云華十分清楚,那天夜里待她清醒起來,便已經在馬背上顛簸了不知多久。身后的人是蘇意,她藏在他的披風里露頭出來,瞧見外頭竟是大霧漫漫,蘇意道:“濕氣重。”于是她便縮頭回去,繼續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只要是蘇意帶她去的地方,她向來不問。 直到那個大雪的清晨,蘇意牽著她的手站在后來收養她的左相府前,他說:“我過些日子便來接你。” 她想了一想只是咬咬唇,便怯怯松開了他的衣袖。 她想著,蘇意從來不會騙她,說會來接她便定會來接她。 他的確信守諾言,只是等他來接她的時候,已過數載。那時候,她已經嫁作了沐青陽的妻。 她只依稀記得左相府上的婢女將她領進府里的時候,她沒有再向門外看一眼,卻始終一言不發。左相問她:“你可有名字?” 蘇意告訴她以后她不能叫“云華”了,她便脫口道:“連枝。” 左相笑:“巧,我膝下一女恰好叫連心,你們聽著倒實在是像姐妹。往后,你便姓慕,可好?” 于是,她便成了慕連枝。從此,慕府多了一位二小姐。 左相待她很好。連心長她一些,是左相府上的獨女,也因此怕被她奪了寵愛,當人時待她也很是和善,私下卻是較著一股子勁。就譬如婢女拿了新做的衣服來,總要同她比一比誰的顏色要艷一些,或是誰的簪花要好看一些。 再一年正月的上元節,左相帶她姐妹二人往宮中赴宴,酒至酣時小孩子們紛紛拎著花燈在宮中重陽湖邊跟著一群小宮女放花燈。 小青陽一向覺得上元節這個節很俗氣,這個俗氣的節日拿著花燈便是十分俗氣,于是拉著祁桓到湖邊瞅哪家的千金比較好看。祁桓一直說他meimei最好看,沐青陽不依,堅信今天來了那么多朝官的女兒,一定有更好看的。在去重陽湖的路上,沐青陽想了想道:“而且你meimei趕上換牙,笑起來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