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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之間他伸手想要去握舒樂的手,只可惜還沒碰到,就被舒樂輕而易舉的甩了開來。舒樂居高臨下的站直了身子看著他,張了張嘴,像是說了什么。周綏卻沒有聽清。只看到舒樂彎下腰來,冷笑著用刀柄拍了拍他的臉,接著甩下他拂袖而去。而直到剛才——周綏突然想起了舒樂所說的后面那一句話。“陛下,臣殺了姜太醫,一刀斃命,痛快極了。”舒樂靠過來,面具下那張艷麗無比的面容顯得張狂無比,卻越發誘人而好看。他笑了笑,對周綏放輕了聲音道:“只可惜不能對您亮刀,臣不愿意背那弒君的千古罵名。”“陛下……”“臣恨您入骨。”周綏坐在龍椅之上,猛地清醒過來,只覺得徹骨冰涼。冷意像是從宮墻之中的每一個縫隙滲透而來,灌進他的五臟六腑,攪得他痛徹心扉,無法安寧。舒樂離開時的神情和陡然間想起的話語像是一把來自虛空的刀,陰冷的從最脆弱的心臟處狠狠剖開一條傷口,頓時鮮血狂涌。周綏放在御案上的雙手猛地握緊,又頹然松開。而殿下跪著的惠嬪將周綏的神情變化皆收入眼底,只覺得心沉沉墜入深井,再也蕩不起分毫波瀾。惠嬪面上的笑容幾乎是僵硬的,她看著周綏,突然道:“臣妾聽聞,姜太醫乃舒樂將軍在宮中所殺,不知是否屬實?”周綏皺了皺眉,沉下了聲音:“你在宮中已不是一日兩日,應當知曉什么該聽什么不該聽。”惠嬪怔了片刻,下意識抬頭去看坐在高位上的那個男子。這個人在登基不久后曾親自去宮外迎她入宮,告訴她不必害怕,雖然高丞相去了,但他會代替高朗好生看護著她。后來,他也的確實現了自己的承諾。只可惜帝王的承諾總是短暫,不過區區三年,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便早已經變了味道。而任何一個女子,都已經再沒有了可以重來的二八年華。這所有的因果,皆系于憑空多出的舒樂身上。若是這個人從未存在過,周綏便不會動搖……不會棄諾言,更不會動心……在她幼時,曾聽高朗說過自古帝王薄情寡幸,不會愛人。只是她大抵真是命不好,偏偏撞上了這個人。先師高朗早已仙去,姜太醫又死于舒樂之手。惠嬪閉了閉眼,將其中濃烈的恨意壓了下來,柔聲開口道:“臣妾知曉,只是之前與皇后娘娘……啊不,是舒小將軍的關系不錯,此次他體內毒/藥未解,強行帶兵出征,臣妾亦有些擔憂,故此也想來問問。”周綏神色一頓,厲聲道:“你如何知道他中毒一事?”惠嬪露出一個嬌柔的笑來,聲音卻是冷的。她張了張口,幽幽開口:“已經時過三載,陛下想必是忘了臣妾曾師從前丞相高朗,隨不及師父精通,卻也能通過診脈略知一二。”惠嬪見周綏神色大變,轉而揚唇一笑:“臣妾亦知道……高丞相曾留給陛下一本藥籍。舒小將軍身上的毒應該便來自于那本藥籍之上。”周綏陡然變色,他傾身向前,急問道:“既然如此,你可知是何毒?!”惠嬪從未見過周綏這般驚惶的模樣,一時間心中更是千回百轉,像是硬生生從白刃下走了一遭,刺疼的厲害。她唇角帶笑,眼角卻微微紅了起來,頓了片刻,輕聲回道:“臣妾自然知曉。”周綏像是猛然間抓住了一絲生機,當即道:“既然如此,想必高丞相也教授過你如何解此藥之毒。”周綏面上都帶了三分喜意,甚至將舒樂剛剛的信中的不敬和臨走前的兩句話拋之腦后,揮袖傳喚道:“來人給惠嬪備紙筆,傳太醫院主事的王太醫前來覲見……”“不必了,陛下。”惠嬪卻未等周綏的話說完,便開口打斷了他。入宮三年,這是她第一次打斷周綏。想必也是最后一次了。惠嬪的嘴邊勾出一個似嘲似泣的笑來,她搖了搖頭,又重復了一遍:“不必命人備紙筆了,陛下。”見周綏面色陰沉,惠嬪卻覺得爽快極了。她又笑了笑:“師父生前曾言你是他教過最聰慧的學生,有上天之大德,更有做皇帝最需要有的無情。”“為帝王者,唯心狠也。”惠嬪那雙漂亮極了的眼睛緊緊盯著周綏,開口道,“陛下這般出眾,自然是師父最得意的作品……他又怎么會留下絲毫可能毀了你的可能?!”周綏一僵,只覺得當頭一記悶棒惡狠狠的砸了下來。他扶住御案驀地站起:“你說什么?!”惠嬪也站了起來,她望著周綏,一字一頓的道:“臣妾是想告訴陛下——那本藥籍上的所有毒方,從來都沒有解藥,一旦中毒,誓必身死。”見周綏神色惶然,整個人像是失力般的猛然間跌回那張獨屬他一人的龍椅之上。惠嬪放聲大笑。只是笑得太過,連眼淚一并涌了出來。她沒有伸手去拭淚,淚痕便順著眼角一路向下,無聲無息的濺在那身鵝黃色的宮裝上。惠嬪仍然在笑,她說完一句,又補了一句:“陛下還沒有聽懂嗎?臣妾是說,您最能征善戰的舒小將軍就要死了,他的身體早已經衰敗,臣妾猜他此次出征,絕不可能活著回來……”“你休要胡言!!”周綏面目欲裂,目光中的驚懼而恐慌,卻慌里慌張的想要試圖尋找一絲不會存在的安慰。御案上的東西已經被全然推翻在地。周綏疾步走到惠嬪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高朗分明與朕說過那本藥籍可解,你若是再胡言亂語,朕饒你不得!”惠嬪呼吸阻塞,艱難的咳嗽起來,卻冷嘲的看著周綏,斷斷續續的道:“陛下還是這般……天真……您若是不信……不如與臣妾打個……打個賭……看看您的小將軍此次南征……征……還會不會回來……”惠嬪深吸了一口氣,又道:“不對……應當是……賭陛下的心上之人……還能不能回得來京中……”“朕瘋了才會與你賭!”周綏神色大變,陡然推開惠嬪,指著她道,“把這個瘋女人給朕押下去關在她的殿中!任何人不得去見她!”惠嬪向后退了幾步,堪堪站住,她重新看向周綏,漸漸彎出一個薄涼的笑來。她扶住殿中的龍柱,艱難的喘息了幾聲,啞聲道:“臣妾猜到陛下不會與臣妾賭的。不過也沒有關系……”只不過半柱香的時間,惠嬪的面色已經飛快的灰白下去。她伏在龍柱邊,漸漸沒了力氣,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