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那天在小花園，她問他，是不是成績好一點就可以不出國。

    何濱看著她，幾乎沒有想就說：“要是你說不想我走，我就想其他辦法。”

    什么其他辦法呢？

    她還沒來得及問，他卻又問，“想我走嗎？”

    她搖頭。

    何濱笑了，“那我知道了。”

    孫心妍想：是的，他又知道了。

    一點一點的，他好像已經(jīng)知道了很多。

    手機關(guān)機，放進抽屜，余光掃到角落里的兩只小兔子，她拿出來。

    燈光下，一只毛茸茸，有點無賴地咧著大嘴巴。一只亮閃閃，面容溫柔可愛。

    她把它們橫放在一起，手撐著臉看了會兒，心里甜滋滋的。

    拿筆尾在兩只頭上各點一下，孫心妍一笑。

    “加油啊。”

    輕輕地一聲自言自語，她把兩個小兔子放回抽屜，注意力回到題目上。

    新學(xué)期開始后，班上的班干小調(diào)整了下，孫心妍還是英語課代表。

    星期二上午，她去辦公室拿作業(yè)，遠遠就看見幾個老師圍在針對樓梯口的走廊邊，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走近才發(fā)現(xiàn)，是十二班的班主任在哭，頭發(fā)衣服都是亂的，幾個老師在安慰她，還有幾個不明情況的學(xué)生在一旁圍觀。往辦公室門口走，走廊上，一個男老師正厲聲教育著一個女生。

    孫心妍一滯，是黃稚薇。

    她已經(jīng)能準確叫出她名字，甚至知道那三個字是怎么寫。

    黃稚薇穿著黑色的T恤、深藍色的牛仔短裙，雙腿修長，個頭看上去比男老師還要高。她的臉很小，微微低著點頭，頭發(fā)垂下幾縷，目光滿是不屑。

    男老師瞪著眼，用一根指頭指著她，“你趕緊給你們陳老師道歉，聽到?jīng)]有！”

    不遠不近的距離，孫心妍看見黃稚薇懶洋洋地笑了下，聽不清她說了什么，但那嘴型是很清晰的兩個字——我不。

    下一秒，女生一個踉蹌，被男老師拽著胳膊拖走了。

    周圍學(xué)生露出一片驚恐目光。

    如果孫心妍之前對這個女生的印象只是男女關(guān)系混亂，那第一次，黃稚薇身上的傲慢、叛逆，以及一種骨子里散出來的攻擊性，讓她感到了真正的震驚。

    等她拿完作業(yè)回到班上，全班都興奮地討論著十二班的事。

    男生女生繪聲繪色，還不斷有人跑去老師辦公室圍觀。

    “語文課上到一半就打起來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好像是傳紙條，陳阿姨看見了就要沒收她的紙條，她不愿意給，陳阿姨就硬拿，然后就打起來了，桌子都倒了。”

    “真打假打？我的天啊，這么夸張。”

    “真打，班上男生拉得快，董昌說他胳膊被她們抓紅了。這黃稚薇簡直是傳奇。”

    那天，孫心妍沒有和大家分享自己看到的第一現(xiàn)場，她也沒有想到，三天后，這個江高最大的新聞人物會被分到自己班。

    那天早晨李笛沒有吃早飯，早讀課偷吃面包，讓孫心妍幫忙在窗口看著老師。

    當(dāng)李愛珍領(lǐng)著黃稚薇過來時，全班的讀書聲是一點點小下去的。進門后，李愛珍沒說一句話，全班自動進入安靜模式。

    李愛珍沒有讓黃稚薇像新生一樣做自我介紹，也沒有像大家介紹她，興許當(dāng)時她還抱著暫時收下這個問題學(xué)生的想法，只給黃稚薇指了指教室北面最后一排的一個空座，讓她過去入座。

    于是，全班人一路看著黃稚薇走下講臺。

    她穿著緊身T恤、黑色牛仔褲，腳下一雙短款的黑色馬丁靴，褲腳塞在靴筒里，利落帥氣。漆黑的頭發(fā)不長不短，就那么隨意自然地披在肩上。她面無表情地坐下，放書包。很多女生忍不住盯著她手腕上的幾串裝飾物看。

    也許在內(nèi)心深處，每個十六七歲的孩子都渴望自己是個叛逆而賦有個性的人，所以盡管風(fēng)評不佳，大家依舊對這個女生充滿好奇，并在小小的鄙夷中，對自我產(chǎn)生另一種聯(lián)想。

    孫心妍沒有想過會和黃稚薇產(chǎn)生交集。然而就在黃稚薇來到十七班的當(dāng)晚，她打開校內(nèi)，最新訪客里，出現(xiàn)了一個不算陌生的頭像。

    沒有留言，沒有好友申請。孫心妍不知道她是不小心點到，還是特意來她主頁逛了一圈。

    第二天中午孫心妍和李笛吃完飯回班，進教室的時候習(xí)慣性地往后掃一眼，目光有些意外地停住。

    何濱還沒回來，但他的位子并不空。

    女生坐在那兒，身上套著一件偏大的男生校服，一只手半縮在袖口里，懶懶拄著頭，和后排兩個人談笑風(fēng)生。

    26、26 ...

    孫心妍還沒回過神, 何濱跟陳彥其有說有笑地從后門進來了。

    收回目光, 孫心妍在桌邊坐下, 收拾課桌。

    李笛目睹了剛剛的畫面，又往后看一眼，坐到孫心妍前面，跟她說悄悄話：“黃稚薇跟他們倆是不是關(guān)系一直很好, 她什么意思啊？”

    手上動作不停，孫心妍搖頭。

    李笛早在心里把孫心妍和何濱默認成一對, “喂, 你不要任她這么囂張, 叫何濱不要睬她, 我看得來氣。”

    孫心妍這時才淡淡笑了下，“我都還沒氣呢，你有什么好氣的。”

    聊得正嗨，黃稚薇忽然吃了個腦兜子, 力道不輕不重。

    何濱看著轉(zhuǎn)過臉來的女生, “坐旁邊去。”

    黃稚薇斜眼看他，眼角尖尖，不動。

    眉梢提了下, 何濱撈住她一只胳膊往旁邊拎, 跟旁邊看笑話的陳彥其說，“搭把手……”

    何濱跟她畢竟熟悉，于是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黃稚薇低低叫了一聲, 被他弄得不情不愿地站起來。

    朝她身上看看，何濱又瞥了眼桌肚，“校服脫下來。”

    “借我穿下。”她用手指理了下頭發(fā)。

    “不行。”

    何濱坐下來，后背倚著墻，手肘搭書桌，“拿紅旗的去。”

    何濱跟班上女生很少打交道，但大家都看出來了，他跟這個黃稚薇是舊交，幾個男生在后面哈哈大笑，只當(dāng)這兩個人鬧著玩。前面的學(xué)生陸續(xù)回來，被后面男男女女的動靜吸引，三三兩兩皺眉回首。

    盡管孫心妍讓自己不要調(diào)頭，可后面男生們的笑聲一陣陣地往耳朵里鉆。李笛一直在觀察后面，告訴她，“好了，她衣服還他了。你別生氣了。”

    作業(yè)本輕聲翻頁，孫心妍拿起筆，“沒有，寫作業(yè)吧。”

    李笛點點頭，回位。

    到時間后，教室里安靜了，寫作業(yè)的寫作業(yè)、午休的午休。孫心妍趴著瞇了會兒，輕手輕腳走出教室，拿杯子去水房沖洗。

    午后陽光正亮，水房外的走廊上，何濱跟兩個男生趴欄桿上說著話。他看她一眼，接著像沒看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