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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們看不到嗎?” 爹嘆息,“因為他們看不到。” 我雖然頑皮愛捉弄人,但父親話語沉重表情嚴肅,讓我知道這事非同一般。 第二日,家里果真來了很多和尚。他們燒香念經(jīng),把院子搞得烏煙瘴氣,鬧得我睡不著午覺。正在床上翻來覆去,忽然有雙冰涼的手推了推我,我轉(zhuǎn)過身,立刻驚喜地坐起來。 “阿辛,小順。”往日里同我玩耍的人全都站在我的屋子里。 綠柳jiejie衣服濕漉漉的,還在往下淌水。她對我擠了一個笑,道:“阿眉,我們就要走了。多謝你爹請人為我們做道場。” 我很不解:“為什么要走,陪我玩多好。” 綠柳jiejie笑,“我們一抹游魂,被羈絆在塵世不得往生本就是不幸。你這丫頭只知道好玩,哪里知道歲歲年年等待的苦?” 阿辛拉著我的手說:“我們走后,你也別去爬樹了。好好讀書做女工,將來要嫁人的。” 我氣道:“你們走吧!你們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們了!” 他們只是笑笑,又道了幾句保重,便再沒了聲響。我回過頭去,屋子已經(jīng)空了,地上只留一點水痕。 那日和尚走了,娘問我:“可還見那些人?” 我氣道:“他們好不講義氣,說走就走了。” 娘卻是大大松了一口氣。jiejie也輕松地笑起來:“不怕,以后jiejie陪你玩就是。” 可是我并不喜歡jiejie陪伴。我美麗賢惠的jiejie整日坐著寫字畫畫繡手帕,我不耐煩看那些史經(jīng)詩詞,總找些傳奇小本、奇聞異志,每次被她看到,都一副天要塌下來的表情。 那時候的長安熱鬧卻又平靜。楊柳年年綠,桃花歲歲紅,卻再沒有我出生那年那驚心動魄的紫。聽說皇上新封了一個楊貴妃,三千寵愛集一身。娘和jiejie不住談起貴妃娘娘仙姿妙曼、傾國傾城,京城女子紛紛模仿,胡旋舞一時盛行。 我牢牢記住了爹的話,再也沒有在人前提到過我看到的東西。而且隨著年歲長大,我也漸漸能區(qū)分它們與常人的不同。我只在無人時才同它們交談。 它們大都來了又走,總是匆匆尋找著什么。二太公是唯一留在家里的,我無聊時總?cè)フ宜奶臁K抑v前朝和沈家祖上的故事,我聽得津津有味。祠堂里終年燃著縹緲芬芳的香,光線幽暗,纖塵飄蕩,太公一張老臉半隱半現(xiàn)。 我困倦睡去,醒來總是在自己床上。夜風(fēng)正把燭煙吹散,明月倚西墻。夜色中,有誰清蕭越夜,又有誰琴瑟合鳴。這便是那個升平安詳?shù)拈L安。 第2章 第二話·舜華 第二話·舜華 寒冷把我從昏睡中拉了回來。 夢里的長安化作煙塵遠去。 我張開眼睛,視線里沒有一絲光線。深夜的山林,黑暗如鬼魅一般吞噬了整個天地,寒冷的風(fēng)呼嘯著刮過,夾帶著冰冷的雨點打落下來。 我渾身冰冷,四肢五骸似乎失去知覺,卻又覺得有鉆心刻骨的疼痛從身體內(nèi)部蔓延到每一寸肌膚上去,那感覺仿佛寸寸凌遲。寒冷籠罩之下,我不禁輕輕發(fā)抖,可卻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深秋寒冷的風(fēng)雨中,我躺在河邊亂石之上,感覺漸漸高漲的河水漫過了我的膝蓋。雨水沖刷著我的rou體和神智,近乎麻痹的疼痛提醒我還活著。 我昏迷了多久,無從得知。我甚至沒想到自己居然沒死。 胸口的劍傷似乎還在流血。我還清晰記得那把薄如蟬翼、瑩白如雪的“冰月蝶”是怎樣優(yōu)美而決然地刺進我的身體的。我似乎還能聽到那血rou被劃開的聲音,看到心口破裂噴涌出的血是怎樣染紅了那把劍,和執(zhí)劍的人。 我還活著。渾身傷口無數(shù),骨頭折斷,心口劍傷穿透身體,最后跌落河里。這樣都還能活著,我不是他們口中的妖孽,還是什么? 我笑了,混合著冰冷雨水滑落的,是我guntang的淚水。 夢里長安繁華似錦,歌舞升平,我還是那個天真嬌憨的沈家小女兒,央求娘親帶我去看牡丹花會。母姐二人衣袂翩飛,宛若仙子,人比牡丹清艷。 夢醒了,生不如死。 天空一道閃電,風(fēng)雨更驟幾分。我在一片混亂的氣息中感覺到一絲異樣。 不是鬼,是妖的氣息。 深山老林,有妖不足為奇。當(dāng)年在清凈觀修行時,偶爾也會驅(qū)趕一些誤闖道觀的小妖。那多是山貓花精,淳樸懵懂,從不傷人。景山綿延數(shù)十里,層巒疊翠,古木參天,云蔚蒸騰霞頂,瘴氣籠罩低谷,自然滋養(yǎng)了不少山精妖獸,有醇和向善的,自然也有習(xí)兇邪惡的。 我重傷之下,還能感覺出這股妖氣的不善。我身帶血腥不說,修行之人靈氣也非同一般,對方要是將我吃了,可以增添數(shù)十年的道行。 我冷笑。沒有死在那人劍下,卻要做了山怪的夜宵。我沈眉莫非該命絕于此? 閃電劃過長空,雷聲滾滾,雨更加急促了。 山妖的氣息逐漸近了,那濃郁的腥臊味透過大雨飄到我的鼻端。似乎還不少,三只,還是四只? 我嘗試著動了一下四肢,稍微用力,劇痛從身體各處傳來。我不由□□一聲倒了回去。 不行,骨頭斷了多處,左手雖尚好,可是我現(xiàn)在的體力和法力,又能抵擋得了多久呢? 早知如此,就不要逃的好。死在刀槍之下,也比葬身野獸之腹要好。那樣好歹也可以和爹娘jiejie葬在一處了吧。 心口猶如刀絞般疼痛,卻并不是因為那一劍之傷。 爹,娘,jiejie…… 那股惡臭更加強烈了,是野豬。 我唯一能活動的左手將那串清心師太贈與我的念珠緊拽住。那日得知了jiejie出事的消息,匆匆從容云觀往長安趕。中途生變,劍被擊落,我則被這河水一路沖來,咒符已不知所蹤,只有這串念珠還在。 風(fēng)雨中,一股氣息從右側(cè)向我逼了過來。我凝神定氣,意念集中于左手,靜中取動,突然猛地抬起手,一顆閃著暖黃熒光的珠子朝右側(cè)射去。 黑暗中一聲嚎叫,什么粗重的東西倒在地上。圍結(jié)住我的氣息瞬間大亂起來。 我垂下手,大口喘氣。 這具身體,實在是不行了。簡簡單單一個動作,就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 順過氣來,又感覺到了下一股氣息在向我靠攏。 還是不死心。就因為我身上的修為,就因為這rou身里的“仙魂”? 我咬緊下唇,嘴里滿是血腥,左手揚起,又一顆念珠向黑暗里射去。 ……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暴雨竟然一點停歇的意思都沒有,肆虐沖刷著。河水已經(jīng)漲到我腰間,我被沖得搖搖晃晃,全靠左手支撐住身體。身體其他處早就沒了痛覺,像是已經(jīng)不屬于我的身體。 一道極亮的閃電劈在不遠出的小山峰上,那陣光芒讓我稍微看清了周圍。還站著的野豬只有兩頭了,可是我手心里握著的,只有一顆念珠。 想我沈眉也是官家千金出身,少年修道,大有所成,乃是名望有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