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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他驚懼的目光,心中一顫,別過臉去,啞著嗓子道,“赤身露體,成何體統”,朝平叔使了個眼色。平叔會意,抓起床上那件雪白中衣扔了過去。兩個兵士胡亂給顧少白套在身上,將他按跪在地上,雙手反扭在身后,拿了麻繩狠狠地綁縛起來。顧少白腦子里亂成一團,發生的一切像在噩夢里一般,不真切,又恐懼。漆黑的眸子里光芒散亂,眼底淚光盈動,半晌,肩膀似乎要被折斷的疼痛,將他的神智喚回了些許。他抖著唇,哆嗦了許久,才從齒縫里擠出三個字,“為,什,么......”聲音雖輕,卻一字不落地都落進周灃的耳朵里。他冷哼了一聲,不動聲色地瞟了平叔一眼。平叔看看少白,目光中飽含著歉意,轉過頭吩咐兵士道,“把嘴堵了。”兩個兵士四下里沒看到堵嘴物,干脆從他衣擺處撕了布條團了團塞在他嘴里,怕他吐出,又用剩余的麻繩使勁勒住,在腦后系了個死結。平叔這才單膝跪下道,“王爺恕罪,奴才一時不察,這才被歹人有機可乘。”“王爺”,這個詞落到少白耳朵里不啻于晴天霹靂,他是王爺?從在“方遠齋”見第一面,他就告訴他,他是南邊富商之子,來京陵販賣絲綢茶器,他叫周灃,難道,這一切皆是假的......少白心中慌亂,四肢酸軟,整張臉指痕密布,渾身疼痛,疼到幾乎麻木,如不是有兵士壓著他肩膀,他會立刻委頓倒地。周灃怒色稍霽,“周平,即刻帶人去拘京陵皇商顧家。”平叔答應一聲,去外面點齊侍衛奔城西顧府而去。原來平叔才是姓周,平叔管他叫王爺,大胤皇朝國姓是“慕”,少白雙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早夜涼如水,絲絲縷縷的寒意慢慢滲進他的毛孔,雖然心里又驚又怕,但這入骨的冰冷反而讓他方才混亂發熱的思維慢慢清晰冷卻下來。周灃本姓慕,聯想起在議事堂里所見所聞,一個答案漸漸浮出水面,在剝去美好的外衣之后顯露出內里猙獰可怕的真容。他,就是令父親他們憂心不已,大權在握的沂親王——慕清灃。他本就冰雪聰明,細細想來,前因后果,環環緊扣,心下了然,多么精巧的布局!自己大半年來所耗費的光陰、所付出的情感,原來,都是一場笑話,都是一場陰謀,從遇到他的那一刻,就注定在劫難逃。一步一步走上這沒有歸途的路,沿途扔了自尊,扔了清白,扔了所有的東西,到頭來,卻還要累及家人一起受這不白之冤。少白抬起頭,向早已穿戴整齊的慕清灃望去。慕清灃也在回看他,這才是真實的他,目光凜然,如鷹似隼,華貴逼人,傲雪凌霜,盯著他的雙眸深如寒潭,錯綜復雜,無法探究,少白不懂,也不愿再懂。他收回目光,低了頭,閉起眼睛,大錯已然鑄成,當知一切無可挽回。慕清灃腰背挺直地端坐著,眼中一片虛無,只除了那個跌坐在地上的孩子,他只有十七歲,本是大好年華,才情卓絕,名貫京陵,誰不知顧家三少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是他毀了他,親手毀了他。原以為掌控了一切,感情來去自如,可以云淡風清,一笑置之,他不過是一顆棋子,一顆除去顧家為母妃外公復仇的棋子,什么時候這顆棋子開始影響下棋人心如止水的心,他,憑什么?方才摟抱在懷里的人兒此刻蜷縮著被綁作一團,衣衫凌亂不堪,敞著的胸懷上青紫淤痕斑斑點點,瑟瑟發抖,如落入陷阱的小獸發出微弱的喘息,他放棄了掙扎,只等獵人的砍刀揮下。他望向自己的目光,有畏懼、有軟弱、有悔恨、有冰冷......唯獨再沒有脈脈深情。一顆心在空蕩蕩的胸膛里飄來蕩去,無所憑依,胸腔里似乎有冷風穿刺而過,痛得幾乎窒息。第6章落子無悔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外面人囂馬叫,顧家大當家顧鈞宣,進門便看見一衣著華貴的英俊少年正襟危坐,面色不善,心知必是沂清王慕清灃,惶惶然趕忙跪倒叩首。來之前,王府衛隊只負責拘人,并未告知發生了何事。顧鈞宣心下惴惴不安,大著膽子,鼓足勇氣問道,“不知沂親王喚小的夤夜前來有何吩咐?”等了半天,不聽慕清灃開口。他也不敢抬頭,只跪伏在地,室內壓迫的氣息中不一會兒后脊梁便開始冒冷汗。慕清灃接過平叔奉上的一杯羅山云霧,抿了一口方才緩緩開口,“近日戶部要采購軍糧,爾等可知?”顧鈞宣略作斟酌,方小心答道,“顧家也是皇商之一,因此略有耳聞。”他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長眉一挑,“那么,顧家是否有意于拿下這批軍糧購備的生意?”顧鈞宣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盤,只得字斟句酌據實回答,“顧家原本有意爭取,但昨日上午一番商討后,決定放棄。”“哦?”慕清灃漫不經心道,“既然決定放棄了,為何還使出此等下作手段?”顧鈞宣心中詫異,腦中走馬燈似的過了一遍仍不明就理,只能硬著頭皮回話,“王爺的話,小人著實不明,還請王爺明示!”“啪”地一聲,慕清灃將鈞瓷茶盞狠狠地貫到地上,劇烈的響聲和飛濺而起的碎瓷片把顧鈞宣嚇得險些昏了過去。慕清灃“霍”地站起來,喝道,“把人給我帶出來。”方才,顧少白一直在屏風后跪著,他本來還在懷疑慕清灃要給顧家安個什么樣的罪名,二人的對話讓他清清楚楚地徹底知道了慕清灃的險惡用意。他心下惻然,慕清灃是鐵了心要讓顧家名聲掃地,聲譽盡毀。顧鈞宣大著膽子直起身去看王府士兵押出來的人,低垂著頭,長發凌亂遮擋著半邊紅腫的臉,衣衫破敗不堪,繩捆索綁,有那么一瞬間,顧鈞宣都沒有認出這人是誰,直到他被扯住長發被逼抬起了臉,顧鈞宣身子如遇雷擊般一震跌坐在地,“少......少白......?”他顫顫微微地想挪過去看清楚,但驚嚇過度導致雙腿軟得一點兒力氣也沒有,只能掙扎著轉過臉,嘴唇哆嗦了半天方才發出聲音,“王......王爺,少白,他......他所犯何罪?”慕清灃用眼角掃了顧少白一眼,痛惜一閃而過,迅即湮沒于眼底陰翳,冷嗖嗖地開口道,“他所犯何罪,顧大當家當真不知么?”顧鈞宣深吸了一口氣,畢竟是顧家當家,也曾風刀霜劍里摸爬滾打,勉強壓下些心底惶恐,強自鎮定下來,知道今兒這禍是怎么也躲不過了,“請王爺明示!”慕清灃冷笑兩聲,森冷的眼神盯著顧鈞宣,“既然顧當家揣著明白裝糊涂,少不得我指點一二”,頓了一頓,聲音突然變得凌厲,“顧家為謀奪軍糧購備,詭計百出,為達目的趁本王生辰之日,酒醉神迷之時,以男色惑之,是也不是?”顧鈞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