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的辦公桌前，她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一枚了。她竭力保持面色平靜，卻掩不住眉梢眼角的喜悅——這份快樂主要來源于柏林的信。

    赫斯先生的想法很好理解。圣瑪利亞女校，雖不屬于貴族學校，但教育向來得體，培養出的少女值得一提，亦值得上流社會贊賞。倒不是說女校就是新娘學校，可是這時代，大部分女性找不到合適工作，通常未來就是嫁人而后相夫教子。如果能借畢業典禮的機會，向社會宣傳一把，也大有可能提高身價——無論是對于學校，還是對于這些少女，都相當有利。

    “另外，還有個很重要的機會。因為這些年開始提倡女子高等教育，哈勃大學受王室捐贈支持，即將辦一個女子班。簡直一步登天的機會，真是新時代的開端啊！我們圣瑪利亞也獲得了一個推薦名額，正向諸位老師們征求意見。”他向路希擠擠眼睛。“還有校長先生也在認真考慮。你可以，試著爭取一下。”

    路希清楚，赫斯先生可是得了柏林不少好處的。他向自己示好，無非是投桃報李。從他的介紹來看，畢業典禮出風頭，肯定有她一份；不過大學推薦，還是面向平民女子的，乃破天荒頭一遭，他個人就沒法做主，只能先把信息傳遞出來給她聽。

    哈勃大學，路希到這個世界后也是久仰其名了。即使比不上牛律劍喬，也算排行第三的名校，學術風氣佳，牛人輩出。通常，只有貴族才有機會入讀深造，其中女子少得幾乎看不見。能夠的話，在這個年代，去大學體驗一次，非常有意義……

    “謝謝您的指導。”對著赫斯先生，路希保持著一貫的謙恭。“我會盡力的。”

    無獨有偶，當她走回宿舍，手剛放在門把手上，就聽到貝斯特老師的聲音：“哈勃大學推薦的事，暫時需要保密，你一定記得，千萬不要隨意和別人說。”

    “嗯。”

    路希腳步一頓，就立在門口。等了一小會，就見貝斯特從里面拉開了門。她發現路希站在跟前，愕然不已，神色閃爍的道：“啊，懷特。”

    “你好，貝斯特老師。”

    兩人皆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貝斯特忽而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復雜的望向路希，聊起別的話題。“你叔叔，懷特先生快回來了么？”

    路希愣了愣。“啊，是的。我畢業的時候，他一定會回來的。”

    她見到貝斯特的臉好似蒙上一層紅暈。“聽聞，還不到三十五歲，已經在美洲開拓了很大的事業……”

    路希秒懂。這是對黃金單身漢有興趣了。這個國度嘛，聽聽里所言的真理：三十出頭事業有成、身家萬貫的未婚男子，總是要娶老婆的——何況他長得相當不賴。

    路希打哈哈，隨意應付幾句，懶怠和她多聊。跟柏林的傾慕者說多了，一點意思也沒有。路家大小姐，就是這么傲氣。她也理解貝斯特更鐘愛珍娜的原因：說起來，她倆都不十分圓滑，可是珍娜更真誠更熱忱，不像自己，禮貌表面下實際是冰冷疏離的——即使率性直爽，也不會把內心剖給他人看。

    路希進屋，見到珍娜有些茫然的表情，便抿嘴笑笑，并不和她討論什么。

    都沒開始的事情呢。赫斯先生說過，目前僅一個訊息而已；哈勃大學的標準還沒定，篩選甄選，都要等章程出來再說。路希對讀大學頗感興趣沒錯，可既然知道這個世界的本質，她就不會執著于此。

    值得她執著的，現在，好像只有活下去這一條吧。

    也許，還有那個家伙。

    尷尬總是要被打破的。珍娜先想了想，對路希說道：“你叔叔又來信了？”

    路希有點奇怪。“他上封信是兩周前到的，這幾天沒有新的啊。”

    珍娜指著她桌上一個信封。“這個，是先前宿管老師拿來的。”

    路希又驚又喜，連忙走過去，拿起書桌上的信件。真的是柏林！

    信件很薄，特別薄。她匆匆打開，里面沒有印花的信紙，僅有一張硬質賀卡，上面滿是玫瑰：

    “親愛的路希

    我剛到霧都，累得像條狗，拜托門房幫我寄信。休息一晚，明天來看你。

    你的，

    柏林”。

    柏林回來了，已經到了霧都！

    咦，等一等，看落款日期，是昨天。

    就是說，他隨時可能會來！

    路希的思緒立刻就飄離了眼前一切。她興致勃勃的打開衣柜，搜尋著最漂亮的裙子；一邊試衣服，還一邊哼著最愛的。

    珍娜有些不明所以，呆呆望著；直到路希走出門，才被甩了句：“柏林，已經回了。”

    她懶得管別人怎么想，她知道，如果他來，就一定先得到教務處登記——

    歡快的步伐，徑直走向曾經來過一次的會客室，有心靈感應般，她遠遠瞧見了那個熟稔的、高大寬闊的背影，一旁還有金先生的陪伴。

    “柏林！”

    因為太激動，嗓子有點啞，聲音并不大，然而他確實聽到了。

    他猛然轉過身，滿目難以置信。

    起初，他還能不疾不徐朝她走來。后來，步子越邁越大。最終，一個箭步，沖上來抱住了她。

    “路希！”

    第29章 飛來橫禍

    雖是春末，柏林還習慣性穿著厚實的衣服，硬邦邦的部分硌得她有些發疼——畢竟為了外在美，路希特地選了條綿軟輕薄的裙子。現在，最初的熱情過后，她顯然覺得他的懷抱不太舒服了。

    曼妙的身軀擠住胸前，隔著大衣不能直接感受，然而視覺的沖擊猶在。柏林亦認為，是時候松開一點了。

    兩人逐漸放開對方，柏林對有些訝異的金先生道：“多謝你的陪伴，看來我和路希心有靈犀，這就見到了。”

    原本他是想麻煩金先生去請路希過來的，現在倒是省事了。

    金先生回過神，倒很為他倆高興。“那樣，你們可以去會客室，慢慢聊。我會讓校工送水，這里還有其他事，就不打擾你們了。”

    柏林抬起胳膊，路希滯了一瞬，還是開心的挽上。管別人怎么看呢，女士和紳士的舉動，很正常。

    叔侄倆在會客室沙發上緊挨著坐下來。待校工來過一輪，關上門后，兩人便拋棄矜持，嘴唇迫不及待貼在一起。

    到底兩人均是生手，路希完全沒找到悸動的感覺。柏林松開一點，不自然的吐氣。“我們，好好說說話。”

    這么生疏的交換口水，沒想像中那么美好。他盯了盯路希的前襟。還不如多抱緊點呢。

    “規規矩矩，好好說話。”路希贊同道。

    “我提議，我們出去吃飯。”柏林清清嗓子。

    “好主意，為什么剛剛不說？”

    柏林苦笑。“太激動，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