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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阿波羅之夏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9

分卷閱讀9

    這天的訪客時間結束。我還想問他更多,但只能留到明天了。天色還是十分明亮,我并不趕時間,搭著公交巴士沿著海岸一直去到邁阿密海灘的酒店,夏洛特提前幫我訂了房間。這間酒店我大約在十年前住過一次,我聽說在那兒發生過一件謀殺案,但這種不利于生意的傳聞早被壓了下去。陪凱瑟琳留在邁阿密的那個圣誕節,我因為無聊又去打聽起它,只知道死者叫小阿爾伯特萊特,兇手至今未被抓獲,這是一樁懸案。傳聞里小阿爾伯特萊特死時面目全非,有說是被人活生生地打死的、全身沒一處完好,有說是被噴了化學藥劑、窒息而死,也有說是被燒死了、酒店不愿被人知道這樣的安全問題就重新裝修了火災地址。誰都不知道為什么他會惹上這樣的災禍,他只是個服務于阿波羅計劃的工程師。

我在餐廳里吃了烤石斑魚配粗玉米粉,忽然靈光一閃,在餐廳里提供的電腦上搜索起小阿爾伯特萊特和阿波羅計劃的關系,發現他參與了一個代號為巴比倫的項目,于是又想起了夏洛特的祖父,蒂莫西林奇教授,搜索顯示他曾經呼吁過調查巴比倫項目,因為它似乎是一個空頭項目,詐騙了政府大量資金,但再無下文了。

但我實在無事可做,又要了杯紅酒,繼續搜索小阿爾伯特萊特。他的父親,阿爾伯特萊特曾是一名上校,在二戰時是一名戰功煊赫的飛行員,后來空軍建立了,他曾擔任了一些很重要的職責。接著他好像銷聲匿跡了一般,直到七十年代末突然因為心臟病而暴斃。我有些好奇萊特家還有沒有別的人,再一搜索,阿爾伯特萊特沒有別的子女,親人里只有一個meimei,嫁給了紐約的溫特伯恩。

溫特伯恩。我想起了喬舒亞。但他一家人都在加州,他的父親和兩個兄長住在舊金山,喬舒亞由祖父撫養,在洛杉磯長大,他還有一個導演叔叔和幫祖父打理產業的姑姑。

這個姓氏并不大眾,紐約的溫特伯恩我很早就認識,但他們一家行事低調,我甚至沒見過他們幾次。他們是做軍火買賣,還出了一位議員。我問過喬舒亞,他說自己也不認識他們,也許殖民時期是親戚吧。

晚上我給夏洛特打了次電話,被轉進了語音留言里。第二天中午我打算第二次拜訪迪梅克格雷格之前,再次打給夏洛特,她卻用比前晚更加焦慮的聲音對我說:對不起,尼爾,我知道這都是沒有結果的,我浪費了你的時間對不起,尼爾。我問她到底發生了什么,她用一種快要哭了的聲音對我說:我會告訴你的,尼爾,我一定會,但不是現在,我有更緊急的事情,對不起。她連聲道歉,掛了電話。

我感到一陣煩躁,打開電視機想看看午間新聞,到底發生了什么大事。

溫特伯恩議員在今天凌晨被謀殺。兇手是一名退役老兵,國會授予他榮譽勛章,因為他在一次反恐活動中在重傷之下仍舊幫助小組完成任務,拯救了所有人。電視里放出他參軍時的照片,背后是星條旗,他眉骨深邃、鼻梁高聳、嘴唇削薄,長相過分地冷峻兇悍,而他卻像個長不大的美國男孩一樣微笑著,給他因異國特色而顯得古怪卻又英俊得驚人的面容覆上了一層奇異的柔光。

播音員說他曾是個英雄。名叫維布格雷格。

作者有話要說:

☆、05

05

這新聞是導致我人生脫軌的最后一次推動。一陣無名的怒火在我胸腔里燒灼,不指向任何人,而指向我本身。在這個夏季的最后幾天里,面對諸多突如其來的意外變故,這是我唯一一次嘗試著去做點什么,試著不讓事情變得更糟。而我失敗了。

我所做的都是無意義的,我二十一年的人生也是無意義的。我與我的家庭格格不入,我厭惡自己的專業,我對我父親給我規劃的人生毫無興趣。我在酒柜里拿出迷你裝的威士忌。而那些我主動去嘗試、主動去追求的事物里,只有那些書是正確的,只有喬舒亞是正確的。

于是我有了一個全新的目的地,和紐約、波士頓相反。我決定向南行,去基韋斯特。而我在許多年里都沒有打出那個電話,并不是出于冷漠,我沒有把他當做我錯誤的過往一起放下,我從不能做到。那只是因為膽怯,我害怕聽到他若無其事地說,好吧,我能理解,再見尼爾。數年后在紐約州北的荒廢農場里,某天清晨我在自己培育的花園里醒來,我發覺自己在夢中有個念頭,他早就不在意了,他依舊安穩順利地走著他早已慎密規劃過的人生軌道,而我只是一個無聊的前任。為此我花了很大力氣克制住不去痛哭,但我也沒有更多勇氣去確認,去聽他親口說,沒關系。

在我離開前,我又一次去了比斯坎灣的那所療養院,再次拜訪迪梅克格雷格。這次護士沒有將我引向娛樂室或者別的地方,讓請我稍等片刻,再無下文。我坐在大廳的沙發上,前人看過的報紙被撇在一邊,我拿起它,細致地折好放回大理石桌面上,無意去讀。透過大廳的落地窗,能看見庭院里的茂盛樹木,最多的是美洲懸鈴木和代茶冬青。我看見一株寄生無花果樹,它的根須垂下,層層疊加,形成的粗壯得驚人的樹干,使得我想起了它的樹木扼殺者之名,也許它已經纏繞著其他樹木、覆蓋在它們的樹冠之上,遮蔽了陽光。而佛島典型的棕櫚樹則超過了所有的樹冠,我透過繁密的枝葉才能面前看見它們在陽光和微風中搖擺的闊葉。而在冬青的濃密枝葉間結著紅色的細小果實,有幾只畫眉在樹枝間跳躍飛撲,輕輕啄著那些果實,它們的背部是黑色的而腹部是鮮艷的橙紅色,讓我想起那句我們將聽見畫眉唱起新歌。

游行錄像又在我眼前浮現,他們和那些樹木的形象重疊,仿佛是樹木在行走、在歌唱,于是他們的歌聲漸漸含混,變成了另一種語言。我坐在窗邊的沙發上,雙腿交疊,側著臉去看庭院中的樹林,完全沉浸在那片歌唱著的幻影中。我忽然覺得自己成了另一個迪梅克格雷格,不禁啞然失笑。

這時我忽然覺得迪梅克格雷格已經死了。他們認為我會很快失去耐心然后離開,如果我一直等下去,會有人來告訴我,迪梅克格雷格從來不存在,迪梅克格雷格早就逝世了。整個療養院都是登月時代的幻影,是一座月上的宮殿。而窗外的懸鈴木、冬青、棕櫚樹和無花果樹依舊在歌唱,所有花都不分季節地綻開了,金黃的美人蕉、藍紫的鳶尾、火紅的不凋花,還有無數種我無法喚出名字的花草,如此浩大繁盛,如同另一個星球上的景象。

我如此著迷地看著窗外,直到幻影們唱完了英文版的,又唱完了法文版的。我終于決定起身,去找迪梅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