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Spirk】冬眠前請先說晚安

十一月開始下雨。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她正在看書。屋子里很安靜，偶爾壁爐里的木料劈啪裂開，濺出火星。外面正在下雨，不大，敲打在窗檐溫柔而富有韻律，潮濕從門縫漫進(jìn)地毯，一盞澄黃的落地?zé)襞阒鹈P在羊皮卷似的書頁上沙沙作響。

男主人此刻并不在這兒，Sarek正背著手在庭院里看雨。下雨天他總愛這樣，若有所思地盯著密密連綴的雨幕下落，消失在土壤和灌木叢里，好像雨聲比熏香更能夠幫助冥想。她有想過把屋子的走廊裝修得更東方一些，更古老一些，比如小橋流水，樓閣亭榭，但后來她意識到這樣太夏天了點兒，而這里總是冬天更漫長。

她開始朗讀出來。她最近喜歡看童話，精靈圍著篝火唱啊跳啊，小人魚悄悄浮出海面，花苞里拇指姑娘正酣睡，秋天的毛茸茸小生物打著滾兒，巨人守著他的花園，鳥兒銜走金箔和藍(lán)寶石，雪孩子化成了云朵，送子鳥在屋頂上歇腳。

“他們想，這家人的爐火是如此溫暖，果醬和牛奶是如此美味，心腸是如此善良，一切看起來都那么恰到好處、完美無比。也許在這兒呆上一陣子、直到冬天過去，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不知不覺雨點也減弱了，屋子里只剩她的柔聲細(xì)語。

篤篤篤。

篤篤。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仔細(xì)聽了聽，不是錯覺，敲門聲并沒有停止。她皺皺眉，放下還蒸騰著熱氣的加了椴蜜的無花果茶，把一片初秋里風(fēng)干的嫩黃色銀杏葉當(dāng)作書簽，夾在剛才讀的位置那兒，合上書頁，掩掩裙角站起來。Sarek聽到動靜也走進(jìn)屋子，作為獵人，他的聽覺比常人更靈敏。他雙手背在身后，在門廳頓了頓，向玄關(guān)走去，而她只需要他一個眼神便能明白丈夫心中所想，跟了上去。

這么晚了會是誰呢？一年四季門可羅雀的湖邊屋可沒什么訪客。最為熱鬧的圍獵期結(jié)束后，他們幾乎算是擁有了一整片森林。

腳步聲消失在地毯里，Sarek一手護(hù)著妻子，屏息打開門，她從他略帶僵硬的動作猜測得到丈夫的防御術(shù)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然后——他們的視線驀地低下去：門外果然有人，還不止一個。一個不到他們胸膛高的男孩負(fù)責(zé)打著傘，而更小一些的那個負(fù)責(zé)牽著他的手。

“上帝啊……”Amanda倒吸一口氣。他倆站在黑暗和雨夜里，顯得那么小，身后輪廓模糊的山巒綿延起伏，黑黢黢的詭影仿佛隨時就會張開大口吞掉孤零零的小孩子。

Sarek瞥了一眼妻子，垂下視線：“請告知姓名及來意。”

大一點兒的男孩頭發(fā)是黑色，光滑柔軟，劉海被雨沾濕貼在額角。他有一雙溫暖的深棕色眼睛，還有一對精致的、精靈似的尖耳朵。他緊緊抱著傘柄，仰起臉：“我是Spock，而他是Jim。”他繃著臉一本正經(jīng)，語調(diào)抑揚頓挫，像個真正的小紳士：“你們好，Sa-mekh，Ko-mekh。”

他話音剛落，身旁那個小一些的撒開他的手哇的一聲撲到Amanda懷里。

他的頭發(fā)是金色，小太陽似的燃燒掉婦人的常識和認(rèn)知。Amanda被這猝不及防的擁抱沖擊地往后趔趄兩步，又急忙穩(wěn)住自己，摸摸他的頭發(fā)：“……？”男孩從埋在她腹部柔軟布料的姿勢抬起頭，他的眼睛是明亮通透的藍(lán)色。他咯咯笑起來，聲音歡快得像只小鳥兒：“——ma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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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自詡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Sarek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怪事兒也忍不住皺眉，事實上他的確在動眉毛：挑起左邊的，高聳到發(fā)際線里。他這樣疑惑不解地挑著眉，望著房間另一端名叫Jim的男孩一蹦一跳跟著Amanda進(jìn)了廚房里。等到他再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站在自己身邊的Spock正在模仿自己的挑眉并且——比起不差毫厘，這可以算是更甚一籌了。

Sarek放下自己的眉毛，清清嗓子：“你二人為何于此時出現(xiàn)在我家門口？”

Spock也放下眉毛：“我已說明來意，Sa-mekh。”

Sarek還是迷惑：“我并未聽到。”

這時候Amanda端著一碗熱騰騰的奶油松茸湯走出來，甜蜜的味道溢滿大半個房間，而Jim則圍著她身邊打轉(zhuǎn)，顯然早就被這香氣勾得食指大動。婦人比她的丈夫?qū)@一切接受得更快，畢竟，有誰能拒絕一個饑腸轆轆的、童音里委屈撒嬌半?yún)⒌乃{(lán)眼睛小男孩呢？

Amanda把湯碗擱在有燙金印花的桌布上：“什么是Sa——samok……？”

Jim急急地踮起腳趴著桌沿，Amanda一邊問，一邊用湯匙攪拌：“別急。”

“是Sa-mekh，吾愛。”Sarek見Spock歪著頭望著自己，篤定這孩子一定知道自己是明白含義的，“古老的一種語言，意為……父親。”

“那另一個就是母親，對不對？”她把碗推到Jim的方向，銀色的小勺子也遞過去，“吹一吹再喝，燙。”

“正是如此。”Sarek答，背著手看著爬到椅子上的男孩。

“在我搞清楚你們兩個小東西怎么在這兒迷路之前，S——Spo——”

“Spock。”

“好的，Spock。你也想來一碗嗎？”

“我對此表示感激，Ko-mekh，但我此刻并不感到饑餓。”

Jim從碗里抬起頭，嘴唇一圈白，像只偷喝牛奶的小貓咪。他饜足地舔舔嘴唇：“來嘗嘗嘛Spock，這簡直太——太美味啦。”

Amanda倒是很高興，撫摸男孩蓬松的稻草色頭發(fā)：“謝謝你這么夸獎我的手藝。”她望向Spock，“來嘗嘗吧？”

另一個男孩發(fā)現(xiàn)自己難以拒絕婦人的要求。當(dāng)她褐色的眼眸同自己如此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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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們從哪兒來？”

等到香氣四溢的夜晚加餐也結(jié)束后，Amanda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從廚房走出來。她的雙手纏繞著檸檬味的淡淡清香，而跟在她后面的Jim舔著嘴唇，依舊對剛才的美味回味無窮且戀戀不舍。

Spock扯扯他的袖子，把男孩拉回自己身旁。他們在沙發(fā)的三個方向坐下來，Amanda不規(guī)則的深色裙子散開，像一朵盛放的花。Jim找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抱枕，并開始研究起它來，于是回答問題的重任便落到Spock身上。總是如此。

“我們來自很遠(yuǎn)的地方。”Spock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