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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鄉村里,卻是兩個極端。 那些家境富裕的,思想開明一點的,想著把女兒送進學堂里念書,自然不會給孩子裹腳。可那些封建狹隘的,卻抱著老皇歷不放,總想著法子禁錮自家的小姐。 那些家境一般的,有裹的,有不裹的,就看家中長輩的態度了。 而那些窮苦人家,反倒沒那么多忌諱。 他們還指望著閨女下地干活呢!裹了腳,連走路都成問題,還怎么做農活啊? 想著翠翠七八歲時,裹腳前后所發生的事情,徐甜甜笑得直咧嘴。 小腳禍害人啊,虧得那時跑得飛快。 娘是個小腳,怎么攆都攆不上她,這才逃過了一劫。 徐甜甜麻利地穿上鞋子,下了地。 幾步走到大衣柜前,拉開柜門一掃。里面滿滿登登的,擱著翠翠的衣服,包括春夏秋冬四個季節的。還有一摞,是冬娃的小褂子,有棉的,有單的,一樣都不缺。 她換上了一件斜襟棉夾衣。 這是翠翠自己縫制的褂子,青底藍色碎花,十分素凈。 可即便是這樣的褂子,公爹和小姑子他們見了,還是覺得她穿得太鮮亮了,和她“小寡婦”的身份不符。 她撇了撇嘴。 現在的她,再也不是村東頭的“小寡婦”了。雖然面臨著離婚的困境,可也比頂著個“小寡婦”的名頭要好吧? 她對著衣柜上的鏡子照了照。 這斜襟上的一字布扣,盤得可真好。翠翠是個手巧的,可她卻是個笨笨的,基本上啥都不會。就連扣個布扣,都覺得費勁巴拉的。 還有這條青布扎腳褲,打了半天綁腿才算扎結實了。 想著再過一會兒,那人就要來了。 她得梳洗打扮一番。 即便答應離婚,也得收拾利落了才行。 她得在精氣神上壓倒對方,好給翠翠出口惡氣。 可臨到梳頭發時,徐甜甜又犯了難。 發髻,是個什么東東? 翠翠三下兩下就能收拾利落,可她無論怎么挽就是挽不到一塊去。即便她知道該怎么做,可手腳就是不當家。 最后,她干脆梳了一條大辮子,把頭發盤了起來。 別上銀簪子,對著鏡子照了照,感覺還挺不錯的。 好了,一切都收拾停當了。 就等著那人上門了。 這時候,徐甜甜才感覺餓了。 她可是一連幾天沒好好吃飯了,這會兒前心貼著后心,還真是餓得慌。 她得先把肚子填填,這樣才有力氣戰斗。 * 徐甜甜繞過半截隔扇,出了臥房。 一推開門,就見一個小閨女正站在井臺上,對著一只木桶,“咿咿呀呀”地壓著水。 這閨女看著十三、四歲的樣子,穿著一件紅色撒花夾襖,黑色扎腿褲子。梳著一條烏黑锃亮的頭發辮子,瓜子臉,丹鳳眼,高鼻梁,十分水靈。 她腦子里飛快地掃描了一圈。 隱隱猜到這位恐怕就是小姑子。 只是她叫什么來著? 猛一下卻想不起來了。 而小姑子呢,一見到嫂子的裝扮,就吃了一驚。 她瞥了一眼,笑著說道:“嫂子,你病好了?今兒咋舍得下地了?”心里卻想著,翠翠一連病了幾天,茶不思飯不想的。 今兒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鳳芝,我感覺好一點了,想下地走走!” 徐甜甜終于叫出了風芝的名字,悄悄地松了口氣。心想,得趕緊把家人一個一個對上號,以免再出什么紕漏。 說話間,她抬腳剛想進灶屋。 就聽到一個糯糯地聲音:“娘——” 接著,就看到小包子,像只小絨球一般從小姑子屋里彈了出來。他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腿,小屁股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她的腳面上。 “冬娃——” 徐甜甜心想著,下一步該怎么玩? 是要馱著他走路嗎?還是要把他抱起來,舉高高玩親親?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一彎腰,就把小包子給抱了起來。 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氣向上舉了舉,嘴里還笑著說道:“小豬娃子,上樹咯!來娘舉著你摸高高!” “娘——” 冬娃果然笑得咯咯的,他一把摟住娘親的脖子,賴著不肯下來。 徐甜甜覺得身上就像綁了個秤砣,死沉百沉的。 這個小娃娃,可真夠皮實的。 不過,這小手軟乎乎的,還真是嫩啊。 徐甜甜咬著牙,抱著孩子進了灶屋。 她得趕緊吃點東西。 再不吃飯,就要暈倒了。 * 鄉里的莊戶人家,非農忙時節一般只吃兩頓飯。 半晌午一頓,半下午一頓。 天一摸黑,就老早地上床睡覺了,省得晚上肚子餓。 章家也是如此。 這會兒都中午了,早已過了飯點。 饃筐子里只剩下幾塊高粱面餅子,黑乎乎的,沒有一點熱乎氣兒。徐甜甜拿起一塊,放進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 又澀又磣。 可這就是家里的主糧。 平日里,鍋里打個玉米面糊糊,摻一點點白面,配著紅薯吃,就算是好的。 不趕到逢年過節,是吃不上白面饅頭的。 即便章家還算寬裕,也得省著點。 徐甜甜鼓著腮幫子,正吃著。 就聽到院門“吱扭”一聲響了。接著,就看到一位身穿黑色學生制服的年輕男子,昂首挺胸地走了進來。 “三哥,您回來了?吃飯了沒?”小姑子停下手里的活計,熱情地打著招呼。 “我吃過了,爹呢?”那人掃了一圈院子,問道。 “爹去鎮子上了……” “你三嫂呢?還在屋里躺著?” “嫂子她……”未等小姑子把話說完,小包子就從灶屋里躥了出來。他高高地舉著小手,可著嗓子喊了一聲。 “爹——” 盡管他下了力氣,可聲音還是糯糯的,就像小豬娃子在哼哼。 徐甜甜一看,就知道是那人來了。 翠翠教過兒子,讓他見了那人就喊爹。 她又飛快地掃了一眼,與腦海中的記憶迅速重疊起來。 一頭烏發油光锃亮,還留著個中分發型。 長方臉,丹鳳眼,高鼻梁,樣貌與小姑子有幾分相似,卻多了一點儒雅氣息。 這個風度翩翩的家伙就是章啟銘,翠翠的丈夫。 只是這人,為何看著有點眼熟? 徐甜甜來不及細想,就放下手中的黑餅子,擦了擦嘴。 抬腳走了出來。 “翠翠!”章啟銘看到翠翠,有點驚訝。可隨即又歡喜起來,心想翠翠這個樣子倒好,不哭不鬧,省得爹心軟。 “……你回來了,進屋吧?我有話跟你說!”徐甜甜心想,不能等著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