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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及著墨北的面子,所有人都把剛才的事選擇性遺忘了,并且努力做出氣氛如常的樣子。可是這頓飯還是被毀了,這讓墨北對衛嶼軒很抱歉。吃完飯墨北就要回自己家,大人們都不放心,孫麗華欲言又止,最后只疲憊地嘆息一聲。夏多說:“姥姥,墨叔叔,孫姨,你們放心吧,我陪著北北。要是有事我就給你們打電話。”姥姥很信任地說:“那也行,有多多陪著我就放心了。”墨向陽看了一眼墨北,墨北側過頭去,耳廓發紅。墨向陽無奈地點點頭,重重地拍了拍夏多的肩膀:“夏多,那叔叔就把小北交給你了。”又覺得這么說不太合適,可看到夏多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墨向陽把別的話又給咽了下去。等夏多和墨北、衛嶼軒離開后,一家人又坐下來開會。放炮的還是孫五岳這個二貨:“我就是隨便說說啊,不過,小北那樣子挺嚇人的,他會不會……是不是……精神不正常?”姥姥眼睛一瞪,孫五岳趕緊叫了起來:“你別發火啊,大姐、姐夫,你們也別生氣,就剛才小北那樣子,一般人都會這么想吧?我是擔心他,萬一真有病得趕緊治,別耽誤了。”孫麗萍也想說什么,但龔小柏給她使了個眼色,孫麗萍猶豫了一下閉緊了嘴。墨向陽和孫麗華都沒說話,說實話,他倆心里隱隱約約也是有這種擔心。墨向陽覺得,墨北是同性戀這件事可能對他的壓力特別大,所以才會在聽到孫麗華說同性戀是精神病的時候崩潰。但是,情緒如此容易崩潰、反應還如此大,這本身就不正常。墨向陽作為一個醫生,對于心理學、精神學雖然涉及得不多,但也清楚像墨北這樣心靈敏感、心智超乎同齡人的特殊孩子,是有可能在某方面異于常人的。就算不談年齡和性向,那些從事寫作、繪畫、音樂等藝術工作的人,在精神上陷入某種病態在世界上都并非罕見,甚至有不少自殺的——想到這里,墨向陽心里一沉。墨北從小到大的所作所為,大家雖然很少談論,但并不是心里沒數。本身墨北就不像個正常孩子,只是他驚人的才華把那些異樣都遮掩起來,執拗的性格又拒絕別人對他指手劃腳。可是當大家承認他的超凡時,其實也就等同于承認了他的異常,只是情感上無法正視而已。“反正為了孩子好,不能諱疾忌醫。”孫五岳難得地拽了個成語,但沒人贊賞。姥姥生氣地說:“我不管別人咋說,反正我大孫子不是精神病!誰要敢把他往精神病院送,我老太婆就跟他拼命!”孫五岳見大家都不說話,也來氣了:“得,就我一個是壞人,行不?就我想害小北!誰不希望孩子好啊?非得等他病得不行了再治,那不就晚了嗎?”龔小柏拉了孫五岳一下:“你別激動,誰也沒說你有壞心。不管怎樣,大家都是為了小北好。不過小北情況特殊,咱們做決定也得慎重,別再好心辦了壞事。”所有人的心理都很矛盾,誰也不能肯定地說墨北就是個正常的孩子,但又誰都無法狠得下心來說把墨北送去檢查檢查——尤其是在墨北明顯對精神病院特別排斥的情況下。孫家人坐在一起開會的時候,墨北和夏多正走在暮色降臨的街道上,身邊往來的是下班、放學回家的人群,空氣里彌漫著人間煙火氣,讓人有種腳踏實地的感覺。但在墨北心里,還多了種行色匆忙、游蕩無依的漂泊感,這種感覺似乎只應該出現在那些身在異鄉的人心中。夏多問:“北北,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墨北回答:“拉著我的手,別放開。”☆、第128章NEW很多人都會有一種回避的心態,只要問題不是已經急迫到了臨界點,只要還覺得“再等等,說不定就會有轉機”,就會拖延著不去處理,以期待那個“轉機”自己到來。家人在對待墨北的問題上就一貫如此,越是疼愛這孩子,就越是舍不得讓他難過,一個個都成了鴕鳥,好像把頭往沙子里一扎,就看不到他的異常,生活就能恢復秩序。誰都知道孫五岳的意見是對的,不能諱疾忌醫。但是想到墨北的眼神里那么痛苦絕望地透露出祈求——“別那樣對我”,誰又能真的狠下心來把他押送去精神科看病呢,光是想像一下,都覺得心尖尖上被硬生生地揪下來一塊rou,痛不可抑。墨向陽基本上已經忽略了墨北以往異于普通孩子的地方,把他異樣的表現更多地歸咎于是因性向問題而壓力過大,他覺得只要能把這個問題處理好,那就什么事都沒有。可是他推演了多少種方案,都覺得妻子那關最難過。墨向陽了解妻子的脾氣,她最怕被別人看不起,而一旦暴露了家里有個同性戀兒子,那要想不被人說三道四,除非是全家與世隔絕,搬到月球上去。要怎么跟孫麗華說?墨向陽愁得白頭發都多了幾根。不僅墨向陽發愁,全家人都在發愁,尤其是孫五岳。雖然沒人對他表示什么,但向來粗心大意的他這次卻敏感起來,覺得自己成了“公敵”,不滿之下干脆延長了在汽修長的工作時間,家的功能只剩下了睡覺。墨北逃避心理發作,干脆躲在自己的房子里不出現,連姥姥都不能讓他出門一步,電話線都拔了。要不是還有夏多在中間傳遞消息,家人還不知道要有多擔心。孫麗萍也減少了帶小平安來姥姥家的時間——她受不了姥姥一個勁抱怨“內倆熊孩子”,也受不了大姐反復追問“我到底做錯啥了”。私底下和龔小柏一交流,倆人全是一個感覺,現在去孫家一趟,心情壓抑得一宿都緩不過來。因為夏多的請求,龔小柏還是咬著牙悄悄跟墨向陽通了個氣兒,墨向陽這才知道龔小柏早就知道了墨北和夏多的事,氣得他指著龔小柏半天沒說出話來。龔小柏垂著腦袋說:“姐夫,我這是替小北保密么,就大姐那脾氣,我怕她知道了再把小北打成殘廢。再說,我家小楠也是這樣,小北以前就跟他還有小衛子關系好,我怕大姐再誤會是他們把小北給帶壞的。”說著說著他猛地一抬頭,著急地大聲說:“姐夫,這玩意兒是天生的,他真不是讓人帶帶就能變的。……我聽說是這樣。”在墨向陽的瞪視下,最后一句話的音調又降低了,滿腔歉意。墨向陽知道龔小柏這些話也算是掏心窩子了,連那點可以理解的小“自私”都沒隱藏,墨向陽一向通情達理,也就說不出什么埋怨的話了。不過這正好,墨向陽不好意思直接問墨北,就向龔小柏打聽,讓他把知道的都說出來。龔小柏不停地替夏多說好話,將他的“功績”表了又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