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手抄起爐鉤子抽了墨北一頓，墨潔在旁邊看著都嚇得哭抽了過去。等長大后，墨北想起這段經(jīng)歷，覺得大概是孫麗華的壓力太大了，在對他的家暴中得到了渲瀉和釋放。但是，這樣嚴(yán)重的家暴卻讓墨北覺得mama不愛自己，繼父冷眼旁觀，jiejie無能為力，他對這個家庭十分失望，所以墨北在十四歲的時候離家出走了。

那段日子，年少叛逆的墨北拼命墮落，他偷東西、打架、搶劫、厚著臉皮調(diào)戲女孩兒，什么壞事都干，后來還跟了一個叫楠哥的老大。楠哥對他很好，一直好到了床上。也就是這段日子，墨北知道了，原來自己是喜歡男人的。

兩年后，楠哥在一次嚴(yán)打中被捕，死刑。墨北又洗心革面回了家，他發(fā)了瘋似的讀書，跌碎一地眼鏡地直接參加了高考并考上了大學(xué)。

那是墨北和母親短暫的和解時期，可惜好景不長，大二的時候，墨北愛上了學(xué)長趙文誠，并為他出了柜。

墨北知道母親肯定接受不了自己兒子是個同性戀，但他不想讓自己的愛人見不得光，他事先做了各種計劃，準(zhǔn)備和母親展開長期抗戰(zhàn)，他甚至做好會被打殘的準(zhǔn)備。

可事情的結(jié)果仍然出乎墨北的意料，孫麗華發(fā)現(xiàn)打不服他，就把他送進(jìn)了精神病院！孫麗華理解不了同性戀，她覺得這就是病，不是生理有問題就是精神有問題。

在精神病院的日子，墨北只能用四個字形容：生不如死。

等他終于離開精神病院后，孫麗華發(fā)現(xiàn)墨北并沒有如她所愿變成一個“正常人”，失望之下不再認(rèn)這個兒子。后來是在墨潔和小姨孫麗萍的幫助下，墨北去了英國念書，如果沒有這兩個親人，墨北可能就徹底毀了。

如果不是親身經(jīng)歷，墨北真的不會相信生養(yǎng)自己的母親能比仇人更可怕，他得了嚴(yán)重的抑郁癥，無法控制自殺的念頭。沒有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努力，才使自己終于看起來像個正常人的樣子，才終于走在人群中不會怕得發(fā)抖，才終于減少藥量、在無人監(jiān)護(hù)的情況下不會去尋死。墨北不知道，他被毀了的那段時間，母親有沒有后悔過，或者，她是不是一直在期待著聽到他的死訊，在痛哭一場后終于松了口氣……

墨北鉆進(jìn)了厚厚的棉被里，把自己悶得半死后才伸出腦袋來喘氣，他真真切切地死過一次了，現(xiàn)在重新來過，他是不是有資格可以擁有一個不那么凄慘的人生了？

從現(xiàn)在開始，他是不是可以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痛痛快快地過日子？

哎呀，說到報恩，墨北想起來了，還不知道那個救了他的年輕人叫什么名字呢。

☆、第三章姥姥我想你

“你說那個衛(wèi)叔叔啊，”墨向陽皺了皺眉，彎下腰抱起兒子，掂了掂他的重量，覺得好像比前幾天又輕了。明明家里翻著花樣在喂他，怎么還是不長rou？難道那次中暑把身體底子給毀掉了？不過小孩子恢復(fù)起來快，養(yǎng)一養(yǎng)就該好了吧。要不，晚上再買斤排骨？

看著老爸神游物外，墨北只好用手指戳戳他，把注意力拉回來：“那個衛(wèi)叔叔叫什么名字啊？住在哪里？我是不是應(yīng)該去跟他說謝謝？”

墨向陽回過神，說：“衛(wèi)叔叔住得離咱家不遠(yuǎn)，不過他現(xiàn)在不在家，等他回來爸爸再帶你去道謝。”說完又很欣慰地親了兒子一口，“乖兒子哎，知恩圖報，好樣兒的。”

那天晚上，吃完晚飯，墨北和墨潔坐在客廳看新聞聯(lián)播——這是孫麗華要求的，她覺得要從小培養(yǎng)孩子對國家大事的敏感度，孫麗華和墨向陽在廚房洗碗，兩個人的對話聲從敞開的門傳出來。

“你自己去就行了，別帶孩子去。”

“不管怎么說，衛(wèi)嶼軒救了咱兒子，讓小北親口跟他說聲謝謝也是應(yīng)該的。”

“那也得看姓衛(wèi)的是什么人！一個二刈子，還叫小北跟他接觸，惡不惡心啊。”

“瞧你說的，我看衛(wèi)嶼軒挺正常的嘛。”

“正常？正常的男人還能跟男人睡覺啊？提起來都臟了我的嘴。我看他就是有病。”

“也不能這么說……他跟誰睡，又沒礙著咱們。再說這事誰知道是真是假，沒準(zhǔn)兒是謠傳呢。我看那小伙子真挺好的，要不是他，小北就真讓魏春花給帶山西去了，咱可上哪兒找去？”

“你呀，你這人就是心軟，也不怕跟他走近了讓人說閑話。”

“誰人背后不說人，哪個背后無人說？咱們自己行得正坐得端，管別人說什么呢。怕這些，就別過日子了。”

“人是社會動物，離開這個社會能活嗎？人言可畏，阮玲玉還因為這個死了呢。得了得了，改天你多買點東西給送去，心意夠誠了吧？小北就別去了，那種人對孩子影響不好。我也不去，惡心。”

新聞播報結(jié)束，墨潔扭頭問坐在身邊發(fā)呆的弟弟：“我該寫作業(yè)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寫？”

墨北低著頭，跟著墨潔去她的房間。小姑娘拿出作業(yè)本，認(rèn)真地在書桌上擺好，又拿出用得還剩下幾頁的田子格本和一支鉛筆給弟弟，說：“想寫什么就寫什么吧。”想了想，又說：“要不你就從一寫到一百吧，一會兒jiejie檢查哦。”

說完墨潔就開始埋頭寫作業(yè)，一筆一劃地很端正，偶爾有一筆寫得不滿意了，就打開鐵鉛筆盒，拿出白色的橡皮擦掉，鉛筆盒盒蓋內(nèi)側(cè)貼著她自制的課程表和一休小和尚的不干膠。

墨北用鉛筆畫了一只小小的鴿子，一只被挖出了心臟的小小的鴿子。

沒有人為墨北的畫而驚訝，因為他后來又用鉛筆把那只鴿子給徹底涂成了黑塊兒。他也沒有寫從一到一百的數(shù)字，做為一個三十幾歲的成年男人，他懶得裝幼稚。

沒過幾天墨潔放暑假了，現(xiàn)在沒有人幫著看孩子，又不能總往單位領(lǐng)，墨向陽和孫麗華商量了一下，決定把倆孩子送到云邊市的岳母家，等開學(xué)的時候再接回來。

現(xiàn)在高速路還沒修起來，公路上坑坑洼洼的，三個多小時的路程把墨北顛得差點連苦膽都吐出來，墨潔也是蔫蔫的沒精神。到了市里的汽運站，一下車，強烈的汽車尾氣和汽油味熏得墨北又吐了一回，墨向陽趕緊買了兩罐健力寶安慰倆孩子。

墨北姥姥家在市區(qū)東邊，住的那條街就叫東街。

東街在云邊市挺有名，直到二十多年以后還是很有名，因為東街出混子，還總出大混子。文革十年代嚴(yán)打期間，被抓進(jìn)去的、槍斃的有不少是出身東街。

東街的人都彪悍，彪悍到什么程度呢？

上輩子墨北也是這一年到姥姥家來過暑假，附近的小孩看著他姐倆兒新鮮，都想跟他們玩，特別是小姑娘們，玩過家家的時候讓小墨北扮爸爸，她們搶著扮mama。有一次，兩個小姑娘搶著搶著就打起來了，其中一個把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