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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是個瘋子,是個弒父殺母的畜生,是個處心積慮的亂臣賊子!他不在乎!但只有這個人不可以!只有蕭瑾不可以!可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多么冷漠啊,像是在看一個怪物。是啊,我就是怪物啊,世間最可怕的怪物就是我。來討厭我吧,來厭棄我吧。來恨我吧。“三哥!”胸腔里頭爆發出一句凄厲的嘶吼,幾乎不似人聲。莊九遙眼里的不忍在他瞧不見的地方顯現出來,榻上蕭淵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渾濁的老淚已糊了滿臉。整個太極殿回響著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夾雜著時不時的凄厲笑聲,而后那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最后什么也不剩。如同人的一生,無論你怎樣選擇,不管你哭了還是笑了,最終皆是什么都不剩。一片空白,一片寂靜,像極了此刻。莊九遙覺得自己幾乎要溺斃在這烏漆漆的沉默里,殿中的燭光昏暗,四處皆是魑魅魍魎。只中間地上伏著一個人,著了玄衣,融入黑夜便再看不到。“來人。”他最終是輕聲喊了兩個字。直到讓人帶走了蕭玥,安頓好了蕭淵,他出那太極殿的門時,臉上才顯示出了些刻骨的疲憊與哀傷。蕭玥最后那情與痛混雜,而又不加掩飾的一眼,一直在眼前轉。自發現蕭淵的詔書不見之后,他已在這殿中一整日了,他與蕭淵皆抱著相同的期許,盼望那拿走詔書的人不是蕭玥。可燕王與魏王皆不在宮中,除了蕭玥,還會是誰呢?然而真的不是蕭玥,他未曾料到,真的不是蕭玥。而是他那美艷的母妃,他那自己提起來會嘲諷,會笑言給圣上灌了迷魂湯的母妃。他那自己分明知道的,與自己母親長得十分相像的母妃。他與她相互不屑,相互怨恨。他只知蕭玥對自己十分依賴,只知蕭玥并非表面上那般單純,也只知蕭玥曾在許多不該用心的事上用心。可他真的不知會是如此。三哥,三哥,三哥。一聲又一聲。他見到自己時總是那么歡快,偶爾的難過也是因了自己身子不好。他回回撲過來對自己笑,抱著不撒手時,在自己肩上蹭時,委屈地說“玥兒還不想成家”時,那每一聲呼喊底下藏著怎樣沉重或者不堪的情緒,自己竟從未發現過。還未及弱冠的少年,這般扭曲的心思究竟是何時起的呢?若貴妃用自己的一生告訴蕭玥,皇位是世間最好的東西,那么蕭玥如今的所作所為,是否僅僅是想要將最好的東西捧給自己?這孩子怎么會這么笨又這么固執,莊九遙想不明白。皇位不值得,皇位是世間最大的不值得。他那么恨自己的母親,竟不知要逃開她給他的最大謊言。莊九遙走了幾步停下來,一手抓緊了旁邊的殿門,指甲幾乎要陷入那木頭中間,紅漆斑駁了一片。伸手拽緊了前襟,抬頭望了望殿外的天。差點忘了,今兒是十五呢。他勉力勾起嘴角,感受到喉頭漫上來的腥咸,混雜了一點帶著夜風味道的苦澀。他有些茫然,茫然之后變作無邊無際的悲涼。心很痛啊,是蠱蟲又在肆意地撕咬那處的軟rou了么?“阿尋。”他喃喃了一聲,忽地跪了下去,膝蓋重重撞在地上,發出清晰的悶響。抓著門的手未曾放開,指尖便順著劃下來,在那門框上留下了幾道血跡。只是隱在了朱紅色的漆中,瞧不分明。莊九遙第二日晨起,已瞧不出昨夜里的任何端倪。蜀王還活著的消息,仍舊未曾讓京中人知曉,蕭淵也有意借此事來瞧瞧,瞧瞧朝堂上的異心究竟都長什么樣。對外只稱齊王憂思過度,暫時不能代政,正好圣上身子復原了些,已能親自處理國政了。接下來的日子,莊九遙每日里只顧著替蕭淵料理身子,那些呈上來的折子他一概不看,也假作不知圣上的意思。蕭淵也沒說什么,只是撐著自個兒處理了。他病其實不重,先前不過是貴妃每日里在藥中下了東西。只是如今雖經過調理,精氣神卻實在是差了,遠不能與從前相比。整個人瞧上去便蒼老了許多,顯示出了些日暮西山的氣息來。過了小半個月,晨起莊九遙正在用茶,準備稍后便進宮,剛剛放下茶碗,見莊寧兒忙慌慌地跑了進來,欲言又止,直愣愣地看著他。莊九遙眉心一跳,卻仍舊是笑,問:“怎么?失了魂兒了?”“公子,”莊寧兒眼里蓄了淚,“宮里頭傳來消息,說,說齊王殿下歿了。”莊九遙盯著她,像是沒聽懂,立在原地發了一回呆,良久才低了頭,沙啞著聲音道:“走吧,進宮。”一路上莊寧兒什么也不敢說,只在宮門口見到王全時,替莊九遙問了一句:“王公公,圣上知道了么?”“知道了。”王全搖搖頭,“哪兒能瞞得過他啊。”聽這反應,應該是沒什么大問題。蕭淵一生自草野賤民到九五之尊,起起落落不知經歷了多少,什么東西沒見過?即便是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可那一晚流了淚,應當所有的震驚都跟著流走了吧。莊九遙于是點點頭:“勞煩王爺爺跟父皇講一聲,我稍后些再過去。”“哎。”王全應了一聲,快要分道時又叮囑了一句,“王爺您節哀!”進了齊王的殿中,才瞧見下頭只跪了一個小丫頭和一個小太監,見到莊九遙來了,慌忙磕頭行禮。莊九遙不去看榻上的人,問:“其他人呢?”“回蜀王殿下的話,早已被我家殿下遣走了,殿下本要讓我們也走的,可是……”那小丫頭帶著哭腔回了一句。旁邊的小太監忙用手拐了她一下,意思是讓她克制點兒,不要失了禮數。那丫頭卻不管不顧道:“可是殿下平日里對奴才們極好,那些忘恩負義的只顧著自己,我才不走!”“哎!”那小太監無奈,忙又提醒了一聲。“無事。”莊九遙放低了聲音,“寧兒,你帶他們下去吧,給安排個好去處,我跟阿玥單獨待一會兒。”莊寧兒應了,帶著人去了。莊九遙低頭看著地,靜靜站了會兒,往前走了幾步。自進了殿中之后,這才第一回將目光投向榻上的人。榻上的蕭玥滿臉平靜,露出一副俊朗的好皮相來。若是不去看被血糊得亂七八糟的頸部,瞧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般。莊九遙愣愣地盯著他的臉,驀地瞧見他頸部那刀口下頭,似乎還有一道舊傷痕。突然想起他在殿中出口的那些怨懟之語,莊九遙一怔,心驟然狂跳起來。坐在榻邊,一把扯開他衣襟,瞧見那竟是一道可怖的燙傷,像是整個火勾燒得guntang時,直接壓了上去。呼吸猛地一滯,手